萧寻初斟酌着,有些担忧地问:“现在已经五月,离秋闱不过只有三个月。而即使是明年二月的春闱,也顶多九个月的准备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你来得及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要不要也考虑一下再拖三年的方法?”
谢知秋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闭目凝神。
萧寻初的顾虑,她完全明白。
而且,在此之前,同样的问题,她也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
——科举对读书人来说,可谓人生大事,光宗耀祖还是碌碌无为,成败在此一举,天下书生数十年寒窗,不过为夺得功名二字。
然而,最终能够蟾宫折桂的,却只有其中少数,可谓千军万马争过独木,绝大多数人都将从桥下坠下,化作面孔模糊的踮脚泥沙。
准备三个月去秋闱,再六个月去春闱,这么短的时间,她做得到吗?
她当真,要将自己的一生命运,悬在如此蛛丝之上?
或许她唯有此一战之机会,一旦失败,再无法回头。
须臾,谢知秋开眼,回答:“若我是今日想到有此机会,今日开始准备,那必然来不及。
“但我这十余年来,不曾有一日不期望有此机遇,日日勤读,日日为此日磨练自身。虽说现在实际情况和我想象得有点不同,但是……”
谢知秋顿了顿,握紧拳头,道:“我等候这一天……已算久矣。”
谢知秋眼底已全是坚定,显然,她愿意为了达成对他们二人而言最好的结果,去迎击此战。
她接下来的命运,已经画好了弧线——
先得举人,再中进士。
——待明年春来之际,她将以纨绔浪子萧寻初的身份金榜题名,然后,迎娶梁城才女谢知秋为妻。
谢知秋道:“你放心,若是当真失败,我也考虑过后路。
“只是这条后路,对你我都损伤太大,不到万不得已,我暂不想用。”
萧寻初下意识地问:“什么?”
谢知秋心知若不明说,她的搭档难免会心有不安,本也没想瞒他。
谢知秋道:“若真到万不得已,我可以直接去谢府,说你我二人早已暗通款曲。或者我找个机会坏你的名声。再或者,你寻个机会假装落水,我游过去救你。
“实在不行,看看能否借你萧家的势,直接强夺。
“总之,只要真下狠心,总有办法将你我绑在一条船上。”
萧寻初听得目瞪口呆。
这可真如谢知秋所说,代价太大,纵然成功,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且说实话,他萧寻初本来名声就是纨绔子弟,再坏一点也没什么,无非多加几条罪责罢了。
而谢知秋那边……风险和损失几乎都是她在承担。
哪怕按照谢知秋提出来的建议,“谢知秋”这个身份其实没做错什么事,也难免要因为所谓的“女子清白”之类的东西,承担大量风言风语。
难怪谢知秋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
相比之下,确实还是走正路顺畅许多。
但谢知秋能说出这种办法来,亦可见她决心之大。
谢知秋见萧寻初惊得说不出话,也没有立即逼她表态。
她垂眸道:“我们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也还没有被逼到要走绝路的地步。
“在此之间,你我也可以多想想退路,以防变故。”
“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忧……因为无论如何,无论用何种方法,如果当真失败,那就是我自己的责任,怨不得别人。
“现在你尽可能拖延成婚的时间,等换回来以后,无论结果如何,后果我自己承担。”
言罢,两人时间相见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对萧寻初行了一礼,旋身离开。
第二十八章
这日, 五谷来到山上,就见少爷正在打扫屋子。
他将昔日自己最宝贝的那些工具、金属,甚至是做了一半的器械半成品, 都分门别类收了起来, 反倒是笔墨纸砚、蜡烛,还有几本书被留在外头。
草庐本就家徒壁立, 再将那些东西一收, 顿时成了个空空的屋子加一个空空的院子, 放眼看去,除了中间面无表情收拾东西的少爷,居然不剩什么了。
五谷还从未见萧寻初有过这种举动, 茫然问:“少爷, 您在干什么?”
“整理杂物。”
少爷头也不抬地将装满工具的箱子合上,目色清冷。
“八月,我打算参加秋闱。”
谢知秋说完这句话后, 半天没听到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