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哭着连连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也不是这么说。”杜若突然神来一语。
辛夷和沈葭都看过来。
杜若一脸认真道:“打个比方,前阵日子,观潮哥哥给我带了只烧鹅做夜宵,我很开心,可是第二天,我知道他给喜儿也带了一只,我就没那么开心了。烧鹅很好吃是没错,但如果别人也有,它就不好吃了,还让我想吐。姑爷比我还惨,我好歹还有烧鹅,他什么也没有,换做是我,我也会生气的啊。”
辛夷:“……”
辛夷笑骂她:“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的东西,我看你是嘴馋,想吃烧鹅了。”
杜若咬着手指头:“是有些饿了。”
沈葭:“……”
被杜若这一打岔,沈葭一时也没了继续哭的心情,辛夷服侍她洗漱完,她躺在大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时分,她被渴醒,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喊:“怀钰……”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也没人轻轻地抬起她的头,端着茶喂到她唇边,沈葭一脚踹去旁边,却踹了个空。
这个动作让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半拥着锦被,从床上坐起来,床边孤灯一盏,满室月色如水,她的右边空空如也,宽敞的床上只有她一人。
沈葭穿着单薄寝衣,茫然呆坐了半晌,突然扬声高喊:“辛夷!杜若!有人吗?来人!”
她一通乱喊,外间的丫头仆妇们都惊醒了,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顾不上披外衣,一窝蜂跑进来。
沈葭坐在床上,看着她们问:“怀钰呢?”
辛夷闻言,将几个年事已高的嬷嬷先劝回去休息,又打发走其余的小丫头,这才走到床沿坐下,道:“姑爷还没回来,小姐,是不是害怕了?要不要我陪你睡?”
沈葭没出嫁前,她是要守夜的,沈葭出嫁后,因为怀钰不习惯夜里有人伺候,她们都住在下人房。
沈葭揉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辛夷道:“五更天,快天亮了。”
沈葭一愣,怀钰一晚上没回来?他在哪儿过的夜?小蓬莱?
辛夷仔细观察她脸色,劝道:“小姐,再睡一会儿罢。”
沈葭摇头:“去帮我把针线拿来。”
辛夷微怔:“现在?”
沈葭严肃地点头:“就现在。”
小蓬莱,朱雀阁,朝阳初升。
“公子不愧是少年人,一夜鏖战,未曾合眼,竟还如此神采奕奕。”
陆婉柔青丝披散,一袭薄绢寝衣松垮系着,香肩半露,撩起湘妃竹帘走出内室,意态风流地抛来一个媚眼。
怀钰急忙侧坐过身,视线放在窗外,耳根泛红。
“你穿件衣裳好不好?!”
陆婉柔见了他这反应,只是笑笑,将衣襟掩实,系好腰带,走到门边,摇了摇铃铛,不过一会儿,就有人侍立在门外。
“姑娘请吩咐。”
“送两份早膳上来。”
“是。”那人转身去了。
陆婉柔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一份临摹的字帖,上面墨迹还未干,显然是某人挑灯夜战的成果。
陆婉柔吹了吹上面笔走游龙的字迹,笑道:“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世人谓之天下第一行书,不过我一直认为它飘逸流丽有余,刚劲挺拔却不足,公子的字铁画银钩,内藏锋芒,可见字不是凡字,人也不是凡人。”
怀钰不耐烦听她说这些,只道:“你要的一百份,我抄完了,你说好教我的。”
陆婉柔放下字帖,走到窗前,静静欣赏清晨雾霭中的秦淮河。
“我有一个问题,昨日在回廊上,那门后的客人说公子喜欢沈姑娘,公子却矢口否认,这是为何?”
怀钰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陆婉柔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公子可知,在男女感情一事上,口是心非乃第一大忌。你不说,别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岂知你心中所想?”
怀钰垂眼沉默半天,道:“凭什么要我先说?”
陆婉柔禁不住笑了:“公子若这样想,便是存着不想输的念头了。只是感情一事,不是战场上两军对垒,又岂有赢家一说?先动心者,并非输人一等,公子大好男儿,胸怀天下,为何非要与女儿家争出高下?”
怀钰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他并非小肚鸡肠的男子,只是一碰到沈葭的事,就容易失去理智。他讨厌她将目光放在陈适身上,更讨厌她捧着脸夸“陈公子,你懂的真多”,听见陈适叫她“珠珠”,他只想一拳狠狠揍他脸上,他讨厌自己的心情好恶与沈葭牵连,最讨厌的是沈葭竟然看不出来这些,所以他总是心浮气躁,还有种对沈葭恶语相向的冲动。
也许他讨厌的只是他先动心了,而沈葭还没有。
怀钰迷茫道:“我该怎么办?”
房门被敲响,陆婉柔笑道:“去拿早膳,先吃饭再说,公子,你还有很多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