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赶紧下马的下马,埋灶的埋灶,做饭的做饭。
这一路虽沿途都有驿站,但难免也有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时候,众人都已习惯了就地扎营打火的生活。
“看招——”
河滩上,怀钰正无聊地踅摸一块鹅卵石打水漂,听见身后破空而来的动静,他头也不回,伸出两根长指一挟,就将偷袭他的人给定住了。
“放开!”
沈葭怎么抽也抽不出手中的树枝,脸都憋红了,终于忍不住求饶。
怀钰得意一笑,松了指间树枝,转身道:“就你这样的,还想偷袭?回娘胎再练个几年罢!”
沈葭啐道:“呸!少得意!看我一招锦绣万千!”
说罢抢身直上,手中树枝左劈右刺,东舞西击,端的让人眼花缭乱。
此招正是怀钰所教,这一路上闲极无聊,沈葭有事没事便拿着那柄倭刀去挑战他,她这点三脚猫工夫岂是打得过怀钰的,每次不是被夺了刀,就是一跤跌在他身上,被教训得灰头土脸。
沈葭知耻而后勇,便让怀钰教她武功。
怀钰哪有这闲工夫,再者她到时学会了,转过头来对付的不还是他?因此决计不肯同意。
谁知沈葭是块牛皮糖,黏上了就不肯放,一路上没少趁着怀钰不注意搞背后偷袭,怀钰反正待着也是无聊,便顺手指点了她几招。
这样一来,看他俩切磋几乎成了众人一路上不可多得的消遣,谢翊也来围观过几回,只说了句不许动刀刃,就随他俩玩闹去了。
这一招“锦绣万千”是沈葭取的花名,原本并没有这么个花里胡哨的名字,此招的要义在于前面的刀花都是虚招,最后一招直取敌人面门,这就叫“袖里乾坤”,若使得好了,可令敌人防不胜防。
只可惜沈葭只学了个花架子,并未学到精髓,还不等她使出那“袖里乾坤”,就被怀钰扭了双手抱进怀里,动弹不得。
“花拳绣腿。”怀钰在她耳边低笑着评价。
沈葭挣了几下,挣脱不得,脸颊泛起红晕,怒道:“怀钰!你让我一只手!”
她白玉似的耳垂近在眼前,上面沾了点点红霞,恍如胭脂,女子幽香不住地往鼻子里钻,怀钰一个鬼使神差,险些往那耳尖上亲一口。
听见她说的话,他勉强把持住心神,清了清嗓道:“这有何难?我让你两只手。”
说罢放了沈葭,两手负在身后,笑吟吟地看着她。
冬日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怀钰一袭玄色锦袍,前襟用银线绣着飞禽走兽,他在日光下笑得唇红齿白的模样,竟有种说不出的俊朗。
沈葭心脏怦怦乱跳,不知是因为方才剧烈运动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扔了手中树枝,道:“不打了。”
说完便一扭身跑了。
怀钰也不知她为何说不打就不打了,将那树枝捡起来,拿匕首削尖了,准备下河串个鱼。
正削到一半,身侧投下一小片阴影。
怀钰唇角微勾,也不抬头:“又回来了?叫声夫君,我给你抓条鱼……”
“小王爷。”
怀钰削树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竟是沈茹,不由得万分尴尬,站起身道:“怎么是你……我……那个,我以为是沈葭。”
沈茹微微一笑:“小妹去找她舅舅了。”
“哦……”怀钰摸摸头,“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茹也迟疑起来:“昨晚……”
她一说“昨晚”,怀钰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事了。
昨夜他们在大柳驿站投宿,约莫三更天时分,怀钰起夜时听到一阵争执声,出了上房,果然看见后院马厩旁站着一对男女,其时月色掩映,院中光线不甚明亮,但怀钰的夜视能力极佳,一眼便认出那对男女是陈适、沈茹夫妇。
三更半夜,他们不睡跑来马厩干吗?
怀钰一时好奇心起,便站在二楼多看了片刻光景,谁知看着看着,情况不对劲起来。
楼下的两人竟推搡起来,陈适在外人前一向温文儒雅,是个走在路上都怕会踩死蚂蚁的性子,当晚却像鬼上了身,粗暴地推了沈茹好几下,甚至扬起巴掌要打她。
怀钰生性见不得这倚强凌弱之事,当即就要跳下楼阻止,抬腿时不慎踹翻栏杆上一个花盆,从二楼跌落下去,在院中摔得粉碎。
这下惊醒了驿站中人,狗也跟着狂吠起来,陈适往楼上看了一眼,就拉着沈茹进房了。
怀钰也不想引来别人注意,就悄悄溜进了房。
眼下沈茹重提这事,明显是昨晚她也看清了楼上的人是他。
怀钰忍不住问道:“你和姓陈的……”
话出口,他才觉得不妥,自己喊习惯了“姓陈的小白脸”,却忘了这姓陈的如今是他名副其实的姐夫,沈茹的丈夫,只好匆忙改口:“他若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们便是,这里多的是人为你做主,你不必忍着。”
沈茹勉强挤出一个笑,道:“多谢小王爷,但他没有欺负我。”
怀钰皱眉:“可我昨晚都看见了。”
沈茹道:“小王爷可愿替我瞒过此事?尤其是小妹,不能让她知道,妾身在此谢过小王爷了。”
说完跪在地上,要给怀钰磕头。
怀钰哪能当得起她如此大礼,有心想避开,沈茹竟是他不答应就不起。
怀钰只得道:“好罢,我不告诉沈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