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就当看不见,自己找个角落坐下。
她初到京城时,也曾想着结交二三好友,还傻乎乎地送了不少礼,后来才知道人家把她当笑话看,贵女们互相抱团,各有各的圈子,根本看不上她这江南来的暴发户。
沈葭本身就是个傲气的,心想你们瞧不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们呢,从此也不拿热脸去贴这些人的冷屁股了。
沈茹是个庶女,原本也不受这些嫡出小姐们的欢迎,但她上回被沈葭扒衣裳的事还让人记忆犹新,大家对她饱含同情,一见她进来,就有人招呼她过来一起喝茶。
沈茹犹豫地看一眼角落里的沈葭,还是挪着步子过去了。
沈葭饿了,拿起一块芙蓉糕要吃,忽然听见背后有人提到怀钰的名字,她急忙竖起耳朵。
“……怀钰也生得不错啊,你们见着他今日穿金甲的样子没有,跟平日的样子可大不相同。扶风王十六岁披甲执锐,远赴边关,于雁门关外雪夜单骑擒杀瓦剌王,名震天下。我听说,怀钰比他父王还要俊上三分呢。”
“咳咳……”
沈葭险些被糕点噎到。
辛夷忙倒了杯茶给她,替她按摩背部:“小姐,没事罢?”
沈葭摆摆手,示意无事,一边借着茶杯的遮掩,用余光去瞧刚刚说话的人是谁,居然觉得怀钰能跟“俊”这个字眼扯得上关系,莫不是瞎了眼罢?
她完全忘了先前坐在马车里,自己看着怀钰说不出话的事。
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闺名陈幼沅。
与她交好的密友笑着打趣她:“哟,沅沅这是春心萌动,看上那小煞星了?”
陈幼沅面色赤红:“别胡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陈小姐恼羞成怒,终于忍不住挥起粉拳,追着好友打闹起来。
众人都笑,笑闹声中,又听见人说:“圣上如此宠爱小王爷,想必会亲自给他指婚,只是不知会给他指哪家的姑娘了。”
沈葭看那人一眼,心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若不出大纰漏的话,日后的扶风王妃应当就是沈茹了。
众人正嬉戏打闹着,门口帘子又被人掀起。
一名四十来岁、面白无须的白胖太监走进来,面带笑容道:“哟,咱家来得不巧了,烦问诸位姑娘,沈二姑娘在吗?”
众小姐们愣的愣,哑的哑,不约而同望向角落里的沈葭。
沈葭正吃着糕,闻言把糕放下,也不起身,径直看向那太监:“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众人:“……”
那太监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火者,抬着一个铜盆,上面盖着红布,不知里面是什么。
太监笑得一团和气:“沈二姑娘好,天气溽热,万岁爷怕姑娘热着,派咱家送来一盆冰,姑娘请受用。”
说罢将红布揭了,下面果然是一盆凿碎的冰,其间还点缀着一些火红的荔枝。
众人不由咋舌,这酷暑的天气里,冰块本来就难得了,荔枝生于岭南,又极易腐坏,从南到北上千里路程,即使一路快马加鞭,也不过两三箱而已,所以格外珍贵,历来都是御用贡品。
圣上突然赏赐沈葭一盆荔枝,是为什么?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莫说别人,沈葭也有些吃惊,她进京不久,从没面过圣,皇帝对她来说就跟话本子上的人物一样,遥远得很。
她也不知接到赏赐要怎么谢恩,只好从椅子上站起来,眨着大眼真诚地说:“谢谢。”
“……”
众小姐简直要晕过去了。
那胖太监倒好相处得很,一点架子都没有,只笑着说会帮她把谢意带到,随后一挽拂尘,带着两个小火者走了。
“真是不知礼数,那是东厂的掌印太监刘锦,光说‘谢谢’二字就完了,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太监走后,陈幼沅把大家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沈葭心说原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厂掌印么,人很和气嘛,一点也不凶。
她有心想回句什么,却又懒得争吵,反正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骂她是“野丫头”“乡巴佬”了,回回都是那几句,听都听厌了,再说她有荔枝吃,她们没有,还是宽宏大量些罢。
沈葭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坐下欢快地吃起了荔枝。
众小姐都很无语。
等上了马车,发现也有一盆冰,贾氏方才懒得走动没下去,说是皇帝派人送来的。
辛夷好奇道:“为什么皇上要赐小姐冰呢?”
贾氏道:“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咱们老爷深受圣宠,圣上才赏赐下来的。”
辛夷蹙眉道:“可是方才在帐中,别的小姐都没有,大小姐也没有。”
贾氏闻言大怒:“她一个庶出,也想享这等福气?!”
辛夷只好不说话了,然而心中总是疑云难消。
杜若剥着荔枝,突然灵光乍现,举起手道:“啊!我知道了,是不是皇上看中了我们小姐,想点她进宫当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