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也松了口气,她今天悬了一日的心。
沈如海就没那么高兴了,看见女儿和怀钰共乘一马,他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沈葭被父亲提溜回了府。
回到家中,沈如海开始厉声拷问她来龙去脉,沈葭多少有些心虚,没像往日那样顶撞父亲,将这一日的经历老老实实说了一遍。
她交代完后,沈如海问:“你和怀钰是什么关系?”
沈葭生怕他像上官熠一样误会,立即道:“没关系,我们是清白的。”
沈如海并不相信:“关系清白,你会和他三更半夜在一起?”
“我不是说了吗?他是去救我的。”
“非亲非故,他为何去救你?”
“……”
沈如海想起方才她和怀钰共骑的那一幕,脑海里似有针在刺,他深呼吸一口气,盯着沈葭严厉盘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怀钰到哪一步了,你有没有……有没有被他……”
“被他什么?”沈葭好奇地问。
沈如海长叹一声,这种话,要他怎么问出口?
时辰已近子夜,经过一整天的闹剧,沈葭已经精疲力竭,眼皮沉重地往下坠,可沈如海的审问还在继续,显然是不问清楚不罢休。
她打个哈欠,干脆破罐子破摔,顺着父亲的话道:“那我有被他什么,行了罢?”
“沈葭!”
沈如海一声雷霆般的暴喝,瞬间让沈葭睡意跑光,恢复清醒。
她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看见父亲一张面色铁青的脸,指着她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你简直不知廉耻!”
沈葭面色一僵,紧紧抓住椅子扶手。
一旁的贾氏实在听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老爷,今日时辰已晚,有什么事,不如等明日再说,先让小姐回去歇息罢。”
“她还有脸歇息?”
沈如海重重地拍桌,他早就对这位倚老卖老的嬷嬷不满,只碍于她是沈葭的乳母,又是亡妻跟前的旧人,这才几次三番容忍她,现在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着贾氏道:“沈葭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惯坏的!小小年纪,如此寡廉鲜耻,三更半夜,与外男在一起拉拉扯扯!礼教大防、三纲五常,忘个一干二净!这是名门闺秀的作派?她简直丢尽我沈家的脸面!”
沈葭鼻头一酸,连忙抬起脸,止住想要滚滚而出的热泪。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能哭。
贾氏不赞同地道:“老爷,您说这话,我就不能同意了。咱们姑娘虽有些小脾气,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是清楚的,名节哪有性命重要?小王爷救了她,您该道谢才是,怎么反而还怪他?何况姑娘刚刚历险归来,您问都不问一句她可曾受了伤、吃了苦,反而一再追问她名节是否有失,这是您作为父亲该有的举止吗?”
沈如海被她说得有几分惭愧,但片刻后,他又恢复了严厉,告诫沈葭:“日后不许与怀钰有任何来往。”
本以为沈葭会点头,不料沈葭却垂着脑袋,小声问:“为什么?”
“什么?”
沈如海有些始料未及。
沈葭抬起头,固执又认真地重复一遍:“为什么?”
沈如海紧皱眉头,直接发号施令:“我说不许便是不许!从即日起,你给我好好待在府里,学习女诫女规,不许出门!你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我会为你择门亲事,待阿茹与允南成婚后,明年你便出嫁!”
沈葭愕然,万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定亲的事。
“我不嫁!”
沈如海道:“此事由不得你做主!”
话说完,他便拂袖出了门。
沈葭如堕寒冰地狱,吓得浑身发冷,泪珠滚滚而落,她转头向乳母求救:“嬷嬷,我不嫁!我不想嫁人……”
贾氏将她搂进怀里,也是老泪纵横:“我的儿,我们能怎么办?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要你嫁,你不嫁也得嫁啊……”
沈葭急忙道:“那我们回金陵,舅舅那么疼我,他不会逼我嫁人的!”
贾氏提醒她:“你忘了你是为什么回京城的了?”
沈葭神情一僵。
她五岁那年,沈如海要纳沈茹的生母孙氏为妾,她娘谢柔不允,夫妻二人感情破裂,谢柔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却没带上沈葭。
三年后,谢柔在江南抑郁而亡,沈葭的舅舅北上京城,以祭奠亡母为由带走沈葭,此后沈如海一再派了船去接,谢家却不肯归还。
沈葭在外祖家度过了七年无忧无虑的时光,直到她十五岁及笄那年,沈如海亲自来接,还带上了沈家宗族里几位叔伯公辈分的人,给出的理由是沈葭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理应回到生父身边待嫁。
沈如海有备而来,沈葭的舅舅再据理力争,也敌不过“父亲”这个与生俱来的身份,只能让沈葭坐上了去京城的船。
离开金陵那日,外祖母哭得两只眼都快瞎了,将她抱在怀里愣是不让走。
沈葭静静地流着眼泪,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就算舅舅再怎么宠她,外祖母再怎么疼她,在她的婚事上,他们都是没有话语权的,全靠沈如海一人说了算,他想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
贾氏哭着道:“希望老爷看在已故夫人的份上,给你挑个好夫婿,也不求别的了,只要老实本分,不出去拈花惹草就成。”
沈葭已经是心如死灰,淡淡道:“他不会的,他讨厌我娘,也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