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不往 第94节(2 / 2)

纵我不往 起一声羌笛 2110 字 10个月前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话,不知为何,音音却觉得耳根热意升腾,眼看就要爬上她的脸。她觉得自己大约是在谢家跟人乱斗,斗坏了脑子,不然怎么听到什么都不对头起来!果然,女人还是不该关在高墙后院里,这不把她都快关傻了,动不动就害羞,跟戏台子上的怀春少女似的。

她就该,就该——,就该骑马使鞭子,在草原大漠上飞。那样,就不会动不动就这样傻乎乎了吧。

可她不知,她的样子落在陆子期眼中,多难得,看得陆大人只觉心魂都动。他忍不住开了口:“音音——”

只一个名字出口,就让人脸热,手足无措,只剩下故作镇定。

好在音音一抬眼,就看到了小舅舅,此时正甩着马鞭,大步流星过来。

大将军几步过来,二话不说,直接一伸手,把音音往自己身后一推,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青衣探花郎,哦短短一年,搁在别人身上这探花郎的名头还未摘掉,眼前这人就已经让朝中都称陆大人了。

“陆大人公务之余,也来这里放松?”殷焱戏谑。

“公务而已。”话恭敬,也简单。

就见这个如今让朝中人人低声的陆大人,视线当即就看向了自己身后,殷焱好笑地打量着,清了清嗓子,提醒眼前这人,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就别往后看了。

两人之间寒暄得有来有往,最后陆大人坚持把咱们的镇北大将军送上马车,殷焱抬起大长腿上马车的时候就听到身后这个恭恭敬敬的年轻人,恭恭敬敬来了一句:

“小舅舅,慢着些。”

镇北大将军殷焱差点直接踩不稳,他要笑不笑回了头:“陆大人,咱们金陵,客气可以客气,可不兴乱认亲的。”

青年公子依然笑得温和,举止恭谨,道:“是。”

这一身恭敬从容的态度,实在让人挑不出错处,怪不得连高老头子都拿这人束手无策,还没挑出毛病收拾呢,嘿,人家直接成了圣上的人了。

殷焱看了他一眼,掀开车帘,进了马车。

马车启动,就听恭送的青年无比恭谨来了句:

“小舅舅慢走,晚辈不送了。”

殷焱:......

马车行出一段路,殷焱直接掀了帘子,来到后头音音马车上。

上来直接就问:“你就是看上这人?”

音音一下子石化。

反应过来当即结巴:“谁?小舅舅.....瞎说....胡说!”终于顺过来舌头,说得却是:“你,小舅舅你才看上他了!”

马车里一静,殷焱搓着下巴看着自己这个小外甥女。

这孩子小时候就这样,在自己人面前,真急了,那些聪明伶俐说没就没,只会一种反驳方式:就是谁说她,她就赖谁。

眼看音音要不好意思,殷焱舍不得为难自己的外甥女,连忙道:“音音说得对,是我,是我看上他了!”

音音明明脸红,还要嘴硬:“就是你!就是小舅舅!”

殷焱乐了,点头:“是我是我!我就想啊,你说这个陆崇礼要是能看上我,把我娶了,我除了打仗,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多好!”

音音:.....

她不想说话,她就静静看着大历朝的镇北大将军。

镇北大将军啧啧感叹:“这人简直一个人顶一朝堂人的心眼子,看别人那眼神——”

说着殷焱往前凑了凑:“旁人都看不懂,还说什么谦逊温和,那特么——”说到这里陡然意识到这不是在兵营,还当着自己的小囡囡,殷焱立即收了口:“那是谦逊温和?那分明平静中就四个字!”

殷焱跟说书人一样,留个悬念,等音音问。

音音到底配合,问了。

殷焱笑:“一帮菜——”那个“逼”立即又咽下去了,殷焱换成了“人。”

说完殷焱揉了揉音音绷着的小脸:“担心什么,他可比你想的还厉害。在别人是九死无生的路,他愣是能从千丝万缕的关系中看到唯一的活路,这个人——”

殷焱再次笑叹:“以前小舅舅只以为这是个很厉害的生意人。”不厉害敢往边境做粮食生意?还做到他头上去了,但那几年边境都知道,摊上陆家的棉衣粮食,别的不说,质量都是顶好的。

“后来我心说,嘿,这人倒挺会做官。”殷焱顶了顶上颚,搓着牙花子道:“那时候谁都没想到这人还特么会做道士!”谈经论道,句句都特么说到陛下心坎上。别人想拍马屁还得冒着拍到马蹄子上的风险,这人倒好,不卑不亢,几句话就得了陛下欢心。

殷焱嘶了一声,总结道:“说白了,就是会做人。”

他看向音音:“所以,音音告诉小舅舅,这人——到底是不是人?”

音音没答反问:“小舅舅说呢?”

殷焱一伸长腿:“还行吧。眼看着他就要呼啸着往坑里跑,踩着旁人的血上位了,结果他突然一煞,就特么煞住了!转头往更险的路上筹谋,搞下去这么多人,居然一点没使黑手,个个的罪名都喊不出一个冤字,他真是——,想挖一个人,恨不能挖到人家祖坟里!”

说到这里殷焱嘿嘿一笑:“大部分都是高老头子那边的人,你是没看见,朝上咱们首辅高大人见了,如今都要咬着后槽牙招呼陆大人,看得老子可太高兴了。”

说到这里殷焱突然敛容,面色整个沉了下来:“很快,他该就会挖到当年——”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空白里有太多的悲怆,太多,终归凝成一片苍茫,殷焱慢慢道:“挖到当年那场大败,背后的原因。”

殷焱再也没有说话,看着窗外。

当政治斗争侵入边关,不动声色间,就是无数将士的血。

他闭了闭眼,脸上是后遗症般的痉挛,带动脖颈处的疤痕愈发狰狞。

漫天都是血,残肢断尸,有年轻的孩子上午还摸着棉袄喊将军,傻乎乎笑:“将军,俺没穿过这么厚实的棉袄。”晚上就躺在一摊血水中,睁着眼问他:“将军我脚疼得厉害,将军打完仗,我还能站起来吗?我得帮俺爹种地呢.....”

可他哪里还有脚,他连腿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