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慎言!这样粗鄙不堪恶毒的话, 不该是咱们国公府小姐说的!”
徐嬷嬷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这位不好惹的二小姐发作,哪知道后者竟完全不以为意, 一点发作耍横的意思都没有,让老练的徐嬷嬷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往下了。
就听这位二小姐道:“你这老婆子,倒是挺会说话的,本小姐喜欢, 赏!”
话音一落,橘墨就递上了红包,正是国公府里年下用来赏人的大红包,不仅给了徐嬷嬷,还给了伺候出门的车夫和下人。
音音对一个清音院小丫头吩咐道:“回去跟孙嬷嬷和偃月姑姑说,今天大喜, 咱们清音院上下都赏。”外头这些人她都赏了, 她的人只有赏更多的,总不能被外头这些不相干的人给比下去。
清音院下人早已知道谢汝臻一回来就告了状,老太太那边叫了人摆开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三夫人请了祠堂教女棍要在谢家其他房头妇人见证下, 亲自教女。
本吓得脸都白了的小丫头听到这吩咐, 一下子不怕了,带着小姐赏赐的消息欢欢喜喜往清音院跑。
清音院里提心吊胆的下人们松快了下来, 围着小丫头问小姐到底有何好消息, 悄悄指着上房方向问是不是真没事。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们家小姐说了没事那就是没事,说了大喜那就是大喜, 他们听话等着就是了。
于是一片凝重紧绷的谢国公府氛围中, 清音院反而成了一片飞地, 个个欢天喜地,让其他下人看得复杂难言,就连徐嬷嬷掂量着手中分量不轻的赏赐,对着这位二小姐不怒反喜的小脸,一时间都彻底错乱了。
声音到底软和了下来:“老太太一直等着呢,二小姐快过去吧。”二小姐要是再拖,她也只能奉命来硬的了。
没想到音音格外好说话:“成,嬷嬷带路,咱们快去吧,别让祖母久等。”
顺畅得徐嬷嬷肚子里一堆主意都成了没主意,在前头带路,朝着老太太正堂去了。
一踏入老太太的院子,果然这种紧绷凝重的氛围更浓了。
徐嬷嬷看着依然毫无所感、颇为自在的谢念音,一时间不知该说这位是真的胆大,还是真傻。再有镇北将军和殷家撑腰,可她到底是谢国公府的人,老太太愿意给脸那是老太太讲究,老太太真的火了,处置自家一个晚辈,那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外头人绝挑不出一句国公府的不是。
这位二小姐看着机灵,还是跟当年那位三夫人一样,到底不通透呀。
今儿,老太太就是真的生气了。
谢念音进去,老太太压根没睁眼,顶着一块白帕子在榻上靠着,下头乌压压坐了一屋子人。
这是要用孝道和家法收拾她呀。也对,容她是指望从她身上得好处,如今大约听见她在陛下面前都没给国公府带来好处,谢家老太太恶心她这么久了,何必再容她到处蹦跶。
谢念音行礼还没直起身,旁边三夫人就霍一下子站了出来,断然喝道:“跪下!”
这做派、语气,端的是煌煌当家主母的气势。
谢念音照样直起身子,瞧着这人,这真是当正室入了戏,眼下要正经给她当娘呢。
这晚辈不仅没跪,还跟看猴子一样看着三夫人。
堂中人人噤声,气氛愈发凝重,坐在下头的妇人们动都不敢动,看也不敢多看,这——似乎两边谁的热闹都不是她们这些靠着主房头过活的人能看的,妇人们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一时间视线都没地方放。
她们可不敢得罪如今的殷家,原来是以为殷家老三死在外头回不来了,才敢顺着上头意思踩清音院母女二人,没办法,想活就得站队,她们也不容易,不跟着看那母女二人笑话,不跟着欺负她们母女,转头她们儿子的差事就没了。
如今殷家老三封了大将军,那可是个不好惹的,她们是真怕。
可老太太发话叫她们来,她们也不敢不来。有几个倒是托病想避开,结果三夫人那边陈嬷嬷亲自上门看望,提着问她们儿子差事累不累要不要也歇一歇,说什么身子重要。都这样了,别说装病,就是真病,也得爬起来来呀。
此时三夫人眼看要下不来台,下头坐了这么些人没一个真敢帮腔的,活该都是连汤都不配喝饱的货,上首榻上老太太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老太太在后,三夫人手持家法棍,厉声道:“谢念音,老太太在上,家法在此,还不跪下!”
“老太太疼你,在家你胡闹也就算了,如今你居然胡闹到宫中去了,妄议长辈是非,抹黑谢府门楣,气坏了老太太,还不立即跪下请罪!”
手持家法的三夫人底气是足,一言一行都是凛然主母风范。
此时昂然站在老太太下首,谢念音面前,看过来的凛然大义的目光中终于露出了谢念音熟悉的东西。
那种不动声色的满足感和得意,谢念音儿时,见过,还见过不止一次。
谢念音啧了一声,在安静的正堂,过于清晰了一些。
满堂人:.....
这下子连上首老太太都震怒了,直接扯掉额头敷着的帕子,往谢念音身上一砸,却被她轻轻一闪,避开了。
她居然还敢避开!
老太太沉香拐一顿,早就就绪的健妇婆子们刷拉上前,目露凶光,就要押谢念音跪下,三夫人凛然神色中那抹惬意更浓。
音音笑了,抽出腰间鞭子向前一甩,就听哎呦一声,就有人脸上见了血!
随后就听少女软软声音轻喝:“我劝诸位,离我远着些!”
“我这鞭子,练了十年,虽不如我娘那一手打狗鞭,可触皮毁容,也是一辈子的事儿!”
人群呼啦后退,被抽到的婆子还在地上疼得打滚。整个正堂乱得跟街头集市一样。
孙嬷嬷偃月和橘墨怒瞪四周人,而被她们护着的谢念音凌空甩了一声鞭子,正堂中人一下子都安静了,表情各异,倒显得愈发可笑。
“反了!今天不让这孽畜知道知道山高水深,死的就该是我了!”老太太已经站起来,顿着拐杖喝道。
一边三夫人大惊后,收神看向谢念音,突然唇角一抽,这是想笑被硬生生按下:果然是母女,如出一辙的硬骨头,又硬又蠢。
事到如今,就是闹到陛下面前,谢念音这样犯上不孝,还能有好!
老太太握起沉香拐往地上狠狠一顿:“还不快拿住这个眼里没天理的货!”
这种货色,看样子为了她那个死去的娘,是恨毒了谢家,谢家是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了,索性直接收拾了!年轻人,不知道如果她想,这样的小辈,合情合理,她都有一百种法子收拾!
老太太的目光狠厉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匆忙得连这一屋子乱都没理会,跪下就回话:“老太太,圣旨到了,还是常公公亲自来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