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惊惶:“公子?”声音颤颤,灯光下,眉眼无助又动人。
陆子期这次笑了,温和问道:“怎么还不下去。”
钱多一个激灵,也不顾别的了,忙把小莲拉下去交给廊下小丫头快快带走,冒着雨打水给公子洗地。边洗地边啐自己,今夜被美人惑住的看样子只有他。
小莲直到被打发出去都是愣的,明明公子对谁都是温和含笑,她甚至不知道为何院子里丫头会怕这样一个俊美儒雅的公子,别人怕,她不怕。
她见过大公子帮小姐摇秋千,甚至见过大公子蹲身帮小姐取下挂在小姐绣鞋上的棘棘草,见过公子为小姐擦掉嘴角的点心.....
她想过无数次,待到她成为公子的女人,公子对自己的女人一定比对自己的妹妹还好。
神仙一样的大公子小心呵护的将会是她.....想得都痴了。
在离梦最近的地方,梦碎。
子夜已过,外头的雨声都小了,安静的书房里钱多正小心翼翼帮公子把账册收起来,瞧着随着地面擦干净,刚才那茬算过去了。
记着钟大娘的话,钱多不能不劝道:“今秋就该科考了,公子还这样操心外头生意,蜡烛禁不住两头熬,公子且放一放这头吧。”
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雨夜的陆子期哦了一声:“中举就行,又不是非要往前考,不碍事的。”
钱多问出了心中疑惑:“公子为何不多在举业上费心?小的觉得公子但凡多下两分工夫,哪里还有徐公子什么事儿。”
陆子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金陵这个地方,我不喜欢。”
声音低了低:“音音也不会喜欢的。”说着轻笑了一声:“音音还是更喜欢银子。”
这银子谁不喜欢,可跟上金陵,当大官相比,还是当大官好呀!钱多不懂,挠头。
陆子期回了他一句:“你家公子能力有限,就配在地方当个土财主。”
“举业不说,生意上公子也不用这样拼,把身子熬坏了,咱们都跟着心疼。”钱多继续劝。
陆子期还真回钱多了:“挣嫁妆,敢不拼命。”
钱多咂舌,公子挣下的产业,多少个妹妹都够嫁的,怎的还这样说。
似乎看透钱多所想,陆子期淡淡道:“不够。”
他这辈子成不了滔天权势,他就要滔天的富贵,他要让他的音音永远无忧。
熄了灯,挑着灯笼伴着公子回上房,外头雨已转成淅淅沥沥的。
经过桃树下的时候,陆子期特特提灯看了一回,然后踏着青石路面往上房去了。
这天夜里,陆子期再次惊醒,黑暗中他的后背衣衫都给汗湿透了。此时坐起,几乎把身下锦褥攥烂。
听到动静的钱多忙要进来点灯,却被喝止。
许久没听到大公子这样严厉的声音,钱多一下子站住,一动也不敢动。
也是从这夜开始,才正常了一阵子的大公子再次不正常了。
陆子期越来越忙,回来的越来越少。
陆家老爷只当大儿子忙着读书,毕竟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个秋天,他们陆家未来如何也将看这个秋天。
可跟着大公子的钱多等人却知道,在所有人都拼命备考秋闱的时候,大公子花在读书上的时间依然如常,大公子是在开拓财路上更拼了。开始盯着那些大地主,从那些良田成片的大地主手里买地。大地主里头总有不肖子孙,盯紧了,肯撒银子,总能买到大片良田。
北方的盛夏,太阳烈得好像能把石板路都晒化,街头的小贩多躲在树下或者旁人家的屋檐下,街上除了轿子就是马车牛车,无处可避,不得不靠两条腿赶路的小贩也都戴着大大的遮阳斗笠。
一处大酒楼里,厢房中的冰已化了一半,散出森森凉气,钱多把钟大娘熬了一上午的汤送上来,就听到大公子清淡的声音:“你们喝就是了。”
看到大公子比往日更显苍白的面容,钱多想劝,可又不敢。曾经公子至少还愿意说话,这些日子,公子跟他们连话都不愿意说了。
陆子期从各方传来的信件汇报中抬头,已把钱多手上的汤忘了,问的是:“东西给小姐送过去了吗?”
钱多忙回都送到了。
顿了顿,陆子期问:“她——喜欢吗?”
钱多一愣,“公子挑中的东西,小姐肯定喜欢。”
他倒没有打听小姐喜不喜欢,主要是最近这样的好东西几乎是天天送,公子不管去哪里但凡见到音音小姐可能喜欢的都一股脑送到小姐院子里。可公子却越来越少回清晖院了,以前就是忙到再晚,公子也一定是回去的。
陆子期看着融化的冰,好一会儿才问:“她——还熬夜等着?”
钱多瞧了公子一眼,这才道:“听丫头说,昨儿没有了。”小姐一连熬着等了半个月,可昨儿甚至没来前院。
闻言陆子期按着信件低了头,没再说话。
钱多犹豫了下还是道:“小的看着小姐瘦了些。”说完这话,钱多也不敢看公子反应,垂头等着。
他们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公子固然是忙,可公子哪天不忙,从来没有这样的。就在临城,整整半个月不进家门一步。
公子,从来都不是他们能懂的人。
滴答滴答——,是冰融化滴落铜盆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钱多才听到公子依然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说的依然是小姐的事儿:“这是饭都不肯好好吃。”
说着公子好似笑了笑,“从今儿,该是能好好吃饭了。”
声音更低,“音音,聪明得紧。”
果然从这日,小姐也不到前院等了,也肯好好吃饭了,公子也照常回家了。只是两人之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明明就住在相连的院子里,愣是能一次面都没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