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王姝专门去庄子上走了一趟。
粮食收上来的没两日,农科属的那帮老头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就为了亲眼看一看试验田的总产量。虽然王姝已经言明,称重要等到晒干后。粮食脱水以后的重量才是市面上承认的斤两,他们却等不及晒干。急急忙忙地就像让人称重,给他们一个确切的斤两。
王姝没办法,就让人给称了一下。
不得不说,没晒干的产量十分惊人。一块试验田的亩产量达到了一千一百多市斤。这重量曝出来,几个围着稻箩的老头子给激动的浑身直颤。华胜英老头跟穆老先生两人当场就抹了眼泪:“真有这么多!还真有!比老夫料想的还多出一倍!王先生真是了不起!”
“晒干了斤两要缩水的。”王姝的试验田用肥非常多,基本没有缺肥的情况。产量自然比家中田地里的要大。若是农肥能够量产,普及,让下面的农户也能用到,粮食的产量能立即翻一番。
穆老先生手一摆,激动道:“缩也缩不了多少,晒干了也少不得有八.九百市斤!”
……确实。一般稻子的含水量在百分之二十至百分之三十。便是晒干,也最多缩水二百市斤。何况稻子不能晒得太干,太干易碎。
晒个四五个大太阳,就足够保存。
水稻的亩产量惊人,小麦的产量要差上不少。但收上来的亩产量已经是别处亩产量的两倍以上,再贪心也不得不说这个产量是足够的。
“王先生打算把良种运去哪里?可是要全部运送去农科属?”农科属就设在凉州府内,临安县这边设置了分支。原本商量的最后,农科属不掌握良种的仓库,良种依旧是握在王姝的手中。一来是初期许多合作都需要磨合,防人之心不可无;二来是他们对良种的保存手段上不如王姝有经验,干脆还是王家保存。但王姝的一些举动,不懂行的人不问清楚是真的不明白用意。
王姝于是给他们简单的讲解了缘由。
华胜英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对待良种一事上太过于小心,以至于他将常识都给忘了。
“确实要晒干!不晒干好好的种子霉变了,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几个老头儿在一旁呵呵笑,难得这么畅快过。
不知何时起,这几个老头儿默契地忽略了王姝是萧衍行侧妃这个事实,一致改口称王姝为‘先生’。王姝起先还没注意到,毕竟穆老先生就时常会换称呼。经常混着叫,以至于王姝对这些称呼都不敏感。最近才注意到这事儿,反应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她提了一下。不过几个老头儿固执的很,就是不愿改口。王姝干脆越随他们去。
萧衍行是十月中旬的时候赶回来的。回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关心试验田的亩产量。当他从几个老头儿口中得知了亩产千斤这个令人咋舌的现实,高兴得当天都没睡觉。
王姝生怕他猝死,问小梁要了一碗安神药。趁他用晚膳的时候,给他喝了。
萧衍行次日一觉睡到了日晒三竿。醒来坐在床边久久没有说话,盯着端坐在书桌后头的王姝,眼神黝黑。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不知不觉中,他对王姝的防心低到了这个地步。若是王姝有朝一日起了歹念,想要毒死他。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
王姝被他盯着半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点离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谁让你一直不睡觉。”王姝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开口解释。
萧衍行没说话,垂下眼帘,那神情可以用怀疑人生来形容。
事实上,比起王姝为了让他睡觉给他喝安神药。萧衍行心中更震惊的是,即便他发现了王姝这样对他,心里竟然一点震怒和怀疑她的情绪都没有。仿佛王姝怎么对他,他都不认为她会害他。
“姝儿……”萧衍行的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搭在床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下次不要这般。”
萧衍行的这一句话说出口,王姝也傻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床榻上坐着的人,那人赤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绸裤。修长的胳膊曲成一个折角抵在膝盖上,漂亮的肩胛骨凸起。后颈的骨头嶙峋地凸起,皮肤白皙如玉,肌理完美如大理石雕刻。乌黑的长发略有些零散地披在肩头,滑落到胸前……萧衍行这么好说话的么?
他一个未来杀伐果决的君王,疑心这么少的么?
后知后觉意识到萧衍行对她的心思比自己一直以为的要深,王姝脑袋都有一瞬间的木。
“萧衍行你……”王姝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煞风景。她确实经常装傻充愣,左顾而言他,但别人的真心捧在她的跟前,她若是还这般,就有些太不合时宜。
“……你饿了么?”好吧,好听的话她说不出口,王姝生无可恋地想。
萧衍行点了点头:“有些饿了。”
“哦哦,”王姝放下笔,肢体有些僵硬地站起身,同手同脚地走出去,“我让喜鹊送水进来。”
萧衍行目送她的背影离去,缓缓地坐直了身体。乌黑冰凉的头划过背脊,他抬头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来的大雨,大雨在天地之间拉起一道迷蒙的雨雾。
他忽地笑了一声,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钟爱一个女子。钟爱到怀疑她都不舍得。
临安县的大雨,最终还是发展成了水灾。临安县治下的一些低矮之地被雨水淹没,一些村子已经没办法住。村民们都携家带口的往城里赶,一时间城内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人。临安县有萧衍行在,便是知县不想管也不得不采取措施。
县衙设置了救济棚,也在恰当的时机开仓放粮,给村民们一个容身之所。
救治的及时,倒是没演变成灾祸。不过西北本就河流不多,水路不发达。临安县虽然有一条横贯东西的母亲河。但连番的大雨还是造成了河水暴涨,河床抬高。
村子里积郁的水若不好好引导,一些东西烂在水里,来年还是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县衙在忙着安置村民,开挖河道引流。原本预定为秋收之后的年度大会又不得不因交通不便,再次延迟。王姝琢磨着若是这么耽搁下去,等第一场大雪降下来,怕是一个冬天耗完都解决不了问题。她于是琢磨着改地址,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启程前去凉州府。
王姝将这个事儿跟萧衍行说了,萧衍行眉头皱起来:“非去不可?”
“嗯。”这件事事关将来王家的定位,必须要赶在农科属完全确立之前确定好。王姝有自知之明,她虽然有农科知识,但经商是真不如王家旗下的这些老掌柜。一些事情他们的看法很重要。
萧衍行不太想王姝出去,一来是季节不合适,二来近来外面不安全。
“你答应过我,不会干涉我的出入自由。”
是,这点萧衍行是答应了。
这件事还没个结论,萧衍行先收到了京城的诏书。诏书是皇帝突发奇想发下来的。他不知是恶心了萧衍行一把后又联想到了什么事,突然想要见一见这个所谓的孙子孙女。
事实上,皇帝的子嗣虽多,孙子辈却没有。萧承焕于女色上荤素不忌,但当初叶慧琼在世时,耳提面命的警告过萧承焕。正妃没进门之前,绝对不允许庶长子的存在。为了能够拥有一个强势的岳家,萧承焕碰女人可以,不能给未来的婚姻留下夫妻不睦的疙瘩。
换言之,萧承焕至今一个孩子都没有。其他的皇子年岁还小,更不可能有。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萧衍行的龙凤胎,也是皇帝的庶长孙和庶长孙女。
皇帝想见庶长孙,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