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盛岿然和岿然科技的调查在寒原市和灰涌市悄然启动,而就在这个关口,海姝接到了北新市和野均市两地警方送来的调查报告。
年初,刑侦支队在侦查大学生失踪案时,意外在广永国开设的“银窝”月升山庄发现了两个尸坑,其中a坑的五具尸骸身份在后来的龟白村案中已经查清,b坑里的一具无法在dna比对中确认尸源,另外四具已经确认身份,三女一男,分别来自北新市、遂之市、嘉河市、野均市。
刑侦一队当初不可能拿出那么多警力来调查他们为何遇害,所以将线索交给了当地的兄弟单位。这几个月下来,海姝陆续收到一些反馈。但调查结果都不太乐观,四名被害人互不相识,从事不同行业,没有任何犯罪记录,更是找不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共性。
倒是他们死后充满了共性——身体都被解剖过,非常像高校里的“大体老师”,而在完成了供解剖学习的任务之后,他们被送到广永国手上,缝缝补补,成为月升山庄的商品。
各地警方的调查非常分散,导致进展很慢,海姝此前也没能从兄弟单位发来的报告中发现什么线索。
但这次,她看着两份几乎是同时送到手上的报告,突然感到头皮发麻。
四具已经确认身份的骸骨中,在北新市失踪的是傅静晶,21岁,三年前遇害,在野均市失踪的是寇峰,22岁,四年前遇害。这两地调查得最慢,但查到的细节也最多。
报告分开来看没什么特殊之处,但合在一起,海姝就发现,傅静晶的父母离异,她从小跟随母亲和继父一起生活,她的亲生父亲是某工厂主任,在她14岁时,该工厂发生化学物质泄露,造成三人死亡五人重伤,泄露的原因是她父亲管理出现疏漏。
当时傅静晶和生父已经多年没有往来,所以警方对工厂的调查完全没有牵扯到傅静晶。
寇峰这边,他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都是老师,母亲还是野均市以严格著称的中学的副校长。寇峰家风严谨,为人正直,从未与人结怨,疑点同样出现在他的家人身上。在他16岁时,他母亲的学校先后有三名学生不堪压力跳楼。经调查,学校不负直接责任,他母亲在象征性地停职半年后,回到了原来的岗位。
海姝急忙让隋星把另外两名被害人(王淮、戴珍珍)的调查报告发来,这次带着针对性去看,终于找到了四人的共同点,他们父辈都直接或者间接导致了他人的死亡!
而这一点,又与华易、水静深一致!
甚至将谣言中伤也算在其中的话,柯小棉的遇害也已有答案!
海姝让隋星立即去核实,盛岿然和岿然科技在野均市等四个城市是不是有项目,是不是资助过当地的贫困学生。
沸腾的思绪逐渐平静,海姝感到自己的手正按在一扇紧闭的门上,那门很快就会被打开,并且转动的齿轮会打开另一扇门,不,不止一扇门!
灰涌市存在一个地下解剖组织,这一点早在当初审解阳时就已经被证实,这个组织和月升山庄有关,而尸体的来源则是像寇峰这样的被害者。
柯小棉也许是因为特殊身份的原因,凶手不敢收纳她的尸体。
在月升山庄被查之前,被害者被埋在月升山庄,年初警方封锁了月升山庄,所以后来遇害的人都没有再被送去进行解剖,更没有进入月升山庄。
要管理地下解剖组织,操控广永国,必定财力雄厚,能力超群,盛岿然有这个本事!还有!海姝突然想到那封发给隋星的匿名邮件,对方时刻监控着广永国和月升山庄,黑客技术深不可测。
岿然科技专攻医药、人工智能,发匿名邮件对他们来说是小儿科。
不久,隋星查到,岿然科技在野均市四地果然都有资助活动!
但此时,另一个始料不及的情况发生了——
海姝联系温叙,电话却打不通。她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又拨打了几次,还是无法接通状态。
海姝立即找到郝队,郝队一脸莫名:“温法医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好像你来了之后,我就没再见到过他了。”
海姝让寒原市的技侦队员帮忙追踪温叙的手机,又迅速去了趟柯家和温家,两家都说温叙没有来过。柯母很担心,“小叙难道出什么事了?”
海姝只得先安抚长辈,回到市局调取监控。她七上八下得厉害,早前她已经想到了温叙会成为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但是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温叙就失踪了。
技侦队员神情凝重地说,还没有追踪到温叙的讯号,而监控画面显示,温叙昨晚9点离开住的酒店,没有开车,神情很警惕,之后再未出现。
温叙撑在酒店阳台的栏杆上,夜风穿过霓虹吹来,将他手里夹着的烟吹得一闪一闪。烟灰蓄了很长一截,轻轻一动,就飘落下来。他低头看了看掉落的烟灰,将燃到尽头的烟摁灭。
寒原市是他的家乡,他本应该回家陪陪父母,却从回来的第一天起,就住在这家酒店。他像是不属于那个总是给他温暖和依靠的家,如同不再属于兢兢业业工作了多年的刑侦一队。
他成了游离在刑侦一队之外的人。
没有现场需要他出,没有尸体需要他解剖,他的思绪被粉梅占据,每一次行动都可能破坏队伍的计划。所以他默默退出,当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但海姝没有对他隐瞒线索,谢志蓉指认了姚束,1月在月升山庄发现的被害人有与华易等人相似的家庭情况……种种迹象都将嫌疑指向盛岿然。
盛岿然,很可能就是那个害死小棉的人。
温叙蹲下来,在4月渐渐灼热的空气中发抖,凉意在身体里嚣张地奔袭,仿佛要拉着他一起跳进某个无底深渊。
他用力喘了几口气,想要呕吐。但长时间没有胃口,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吐出来。他重新站起,拿上外套,打算去酒店的酒吧喝两杯,有酒精的帮助,或许能更快入眠。
这座酒店的酒吧很有名气,来找乐子的不止入住的客人。幽暗的灯光下人头攒动,悠扬的乐声像美酒一般醉人。温叙喝了两杯,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他转过脸,看见的是一张生面孔。对方很年轻,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像是大学生。他顿时想到了姚束。
来人借着音乐的掩饰说:“温法医,一个人喝酒啊?”
在酒精的作用下,温叙已经有些恍惚,“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个传话的。”对方笑道:“盛先生想约你见个面。”
温叙立即打起精神,手下意识伸向一旁的手机。对方却轻轻摇头:“盛先生说,这是私人见面,那天你离开后,他忽然想到,还有一件和柯小棉有关的事忘了跟你说。”
温叙双眼登时睁大。
对方拿过温叙的手机,关机,“你想知道的话,就跟着我。当然,你不能通知你的同事,这是盛先生和你之间的私事。”
温叙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呼吸沉重起来。
对方却很轻松地说:“不过盛先生说了,你愿不愿意赴约,这是你自己的事,我绝不会强迫你。”
温叙紧闭上眼,又重新抬起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又像理智已经被侵蚀,“我跟你去。”
对方露出开怀的笑容,将手机收进自己的口袋中,“我会对你进行搜身,你不介意吧?毕竟盛先生不想惹麻烦。”
温叙已经急不可耐,从高脚凳上下来,展开双手。
对方笑笑,“这不是个合适的地方,温法医,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