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们找了个地方喝水。忽然,水依婷的眼神变得慌乱惊恐,站起来就要走。她以为水依婷看到张典治了,忙抱住水依婷安慰,回头看去,根本没有张典治的身影。要说人群里有什么特别的,她只能注意到一群穿着暴露的白人美女。
水依婷心情变得非常糟糕,上车后竟然哭了起来。她手足无措,差点把水依婷送回心理诊所。
水依婷说什么都不肯,坚持要回家。她不放心,那个晚上一直陪着水依婷,在水依婷稍微好一点之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那些外国人……”水依婷语无伦次。
“外国人怎么了?”
水依婷哭得断断续续,说自己第一次发现张典治在外面找人,找的就是外国人。她们年轻、美丽、高挑、自信,一头金色的卷发更是光彩夺目,将她衬托得像是一滩污泥。
海姝说:“外国人?”
曾晓颖点头,水依婷当时就是这么告诉她,张典治最早并没有找固定的小三,而是买外国的“小姐”,至于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外国人,水依婷不确定,想得越深,越觉得是自己没有魅力。
海姝向曾晓颖道谢,立即着手调查在灰涌市从事晴色工作的外国人,同时拿这条线索试探张典治。
张典治一听,脸色就大变,“是谁造这种谣?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们公司确实找过外国模特,但我和她们没有私下交往!”
他虽然激烈否认,但眼神中的躲闪已经出卖了他。根据曾晓颖的线索,刑侦一队找到了一位目前在酒吧工作的东欧女人,她叫萨兰卡,来灰涌市已经五年了,黑户,当过服务员,一晚上接过多名客人,沾染了毒.品,虽然还不到25岁,看上去已经像35岁的人。
他一见张典治的照片就认了出来,用流利的普通话说:“他是我的客人。”接着,她突然将热裤脱了下来,指着腿上的烫伤说:“看,这就是他弄的,他是个变.态。他们都是变.态!”
海姝将萨兰卡带去做伤情鉴定,之后萨兰卡说出了她入境“打工”的经过。
萨兰卡出生在一个东欧小国,家境贫穷,十来岁就失去了父母。她周围的很多女人,尚未成年就已生下孩子,或者因为频繁出卖.身体而染上疾病。但她们并不认为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也从不渴望改变。萨兰卡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也很清楚自己将来会走上和她们一样的道路。
不到16岁,萨兰卡就已经泥足深陷,她有好几个客人,但他们给她的钱仅仅够她日常开销。她想赚更多的钱。这时,她许久不见的邻居姐姐回来,浑身珠宝奢牌,她看得两眼发亮。很多女孩围过去,问姐姐是不是被富商包养了。姐姐说,她去东亚转了一圈,那里赚钱比家里容易多了。
萨兰卡被姐姐蛊惑,一门心思也想跟着姐姐赚钱。但怎么入境却是个问题。姐姐说自己有门路,只要她们交一笔中介费给她,她就可以请人将她们包装成留学生、演艺工作者,只要入了境,钱就跟爆米花一样喷出来。
萨兰卡对一成不变的生活早已厌倦,迫切地想要变得富有,她暗自想到,一旦赚够了钱,她就去西欧,去北美,享受生活。为了将来的快乐,年轻时辛苦几年,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
于是萨兰卡成了姐姐的第一个“客户”。三个月后,姐姐将一干入境手续摆在她面前,她要去的是一个边境小城市,她的身份是一个模特公司的员工。和她一样拿到手续的还有十多个人,她们顺利通过了检查,在小城市待了几天后,一个叫李槐的人招待了他们。
这个李槐是个混血儿,说一口流利普通话,长得却像东欧人。他说自己的公司名叫布隆迪蕾迪,今后她们就为他工作了。
萨兰卡跟随李槐来到灰涌市,她从未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夜晚灯火通明,像是根本没有夜晚。
萨兰卡认识了一些已经在灰涌市“工作”了一两年的姐妹,她们个个都穿着名牌,光鲜亮丽。萨兰卡对未来更加憧憬。
不久,她这一批新人各自接到了活——陪男人。这对萨兰卡来说很熟悉,毕竟她在家里也靠这个生活。
灰涌市的男人给得很多,她的腰包肉眼可见地飞速鼓起来。但她不太适应的是,她必须躲躲藏藏,因为这里治安非常严,李槐不断警告她们,一旦她们被警察发现,就会蹲监狱,一切所得没收,被驱逐,永远别想再来。
因此,大家都战战兢兢,小心到了极点。而且每一次都不在同一个地方,李槐打游击似的给她们安排场所。只要她们足够低调,客人也有各自的顾虑,基本不会被发现。
头一年,萨兰卡过得很不错,她甚至改变的未来图景——赚到钱也不离开了,永远生活在这里,金盆洗手后拿个合法居住证。
但好景不长,李槐分给她的工作变了。她的客人从普通地索求变成想要破坏她的身体,他们残忍、暴戾,她好几次差点在他们的殴打中死掉。而与此相应的是,她赚的钱成倍疯涨。
李槐并没有强迫她,说一切以她的意愿为准,如果她受不了,那就换成以前的普通客人,当然钱也会回到原来的水平。
吃过牛肉面的人很难接受每顿清汤寡水的素面,她咬了咬牙,说还可以坚持。李槐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头,说,那你不要后悔。
两个月后,她后悔了。来的客人越来越变.态,她再也无法招架。她找到李槐,说自己不干了。李槐却说:“张先生很喜欢你,你要是不干了,我去哪里再找来一个让他满意的人?”
海姝问:“这个张先生就是张典治?”
萨兰卡点点头,继续说。
她与李槐起了争执,李槐威胁她,说自己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太贪婪,既然已经上了船,就不可能再下去。她被客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包括张典治,却也不止张典治。她在无数次神志不清时想要报警,把李槐、客人,包括她自己一网打尽,但清醒时又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做。
她的所有把柄都在李槐手上,在布隆迪蕾迪公司身上,她本来就是黑户,入境信息造假,她才是最不敢面对警察的人。
李槐还不断向她们灌输:警察凭什么保护你们帮助你们?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脏东西?
萨兰卡身心俱毁,周围很多姐妹也是这样。后来她才知道,领着她入行的姐姐也有与她一样的遭遇,但姐姐手上有发展更多姐妹的任务,完成了就有丰厚报酬。李槐挑选了不少人回去领新人来,金钱的诱惑下,她们无一例外照做了。
刑侦一队是在夜场找到萨兰卡,并且她愿意说这么多,说明已经不那么害怕身份暴露了。海姝问:“你现在没在李槐手下做事了?”
萨兰卡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他的生意现在也没办法做了啊。”
这几年灰涌市对涉及外国人的非法活动查得特别严,萨兰卡她们出去干活,收益和风险渐渐不再匹配。加上布隆迪蕾迪那群人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李槐觉得不如趁早收手,将来风声松一点,再去弄点人来发财也行。
就这样,萨兰卡等人“失业”了。讽刺的是,她们这些受害者中的大部分人,在被李槐赶走时还痛哭流涕,不愿意离开。李槐用同样的话术警告她们,想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别打报警的主意。
海姝问:“你没想过回国吗?”
“回国?”萨兰卡讨要来一支烟,吞云吐雾的样子沧桑又带着些许风情,“回去什么都没有,家也不是家,你看我普通话说得这么好,我还幻想有一天能拿身.份.证呢。”
海姝问:“你和其他‘同事’还有联系吗?和李槐呢?”
萨兰卡点头,说和几个熟悉的姐妹经常聚会,有工作互相介绍一下。说完她又强调,是正经的工作,比如跳舞、当模特之类的,不是出去卖。
海姝心里堵得慌,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有时在电视里看到洋娃娃一般的金发模特,单纯地欣赏她们的美。但在现实中,她们中的大多数因为美丽而被利用,成了腐烂在地里的泥。
灰涌市还藏着这样的龌龊,其他城市也必然不少见。海姝整理了下心情,将重点拉回张典治身上,问:“张典治除了用烟头烫你,还对你做过其他事吗?”
萨兰卡想了想,“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是个无能的男人。”
海姝惊讶,“无能?”
这是刑侦一队此前并未想过的事,因为张典治找了赵雨梦当情人,并且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短。而在这之前,张典治和水依婷生下了张纯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