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大仇得报,她却没有就此止步,发誓要尽毕生之力消灭所有异种。
似乎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家人的牺牲。
将近二十年间,白雅不知杀了多少污染物,也杀过那些即将变异成污染物的人类,还包括各种居心叵测的家伙。
后悔当然没有,只是她能清楚感觉到,现在的自己与幼年时相比,已经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父母和妹妹还能认出她吗?
不过像她这样手染鲜血的屠夫,就算真的有来生,大概也无法与家人去往相同的轮回吧。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涌,白雅觉得有些可笑,死到临头居然还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她探向腰包里的手榴弹。
也没什么,就是一下子的事情,手榴弹的威力足以把她炸得粉碎。
这样起码还能保留身为人类的尊严,总好过像父母和妹妹那样,沦为污染物的口粮。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某种声音。
用“听见”来形容或许不太合适,因为那是直接响起在脑海中的,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显得异常清晰。
“姐姐——你要活下去——!”
白雅探手的动作骤然顿住。
是妹妹的声音。
不同于先前陷入幻觉时那些饱含恶意的质问与怨言,诞生于经年累月如影随形的自责与愧疚。
这一句话来自二十年前的过去,正是妹妹将她推下山沟时用尽全力发出的大喊,曾经穿透了呼啸刺耳的风声与枯枝的断裂声,传递到她的耳畔。
白雅的指尖有些发颤。
明明与腰包只剩下不到十公分距离,却有某种无形力量阻止了她。
白雅不由得回忆起父母最后的注视目光。
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他们眼里总是流露出深重悲凉的绝望,甚至连面孔都变得扭曲。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难道他们的目光之中没有半分温柔,没有安抚鼓舞,没有对孩子的深切爱意?如果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又怎么会选择以身作饵?
因为窒息而涣散的思维有一瞬恢复清明,白雅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真没办法了?
真要死在这里了?
她不想放弃,尽最后的努力寻找可能回到地面的方法,却很快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在下降了。
没过多久,她就重新拥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不是因为潮水退去从高空坠落,反倒像是被潮水送回来的,她甚至从中感受到一丝轻柔的意味,身上除了擦伤以外只有小腿骨折。
白雅愣住了。
她看着那片涌动的彩色巨浪消失在城墙的另一头,留下巨大的破洞,满地狼藉,还有许多从狼藉之中爬起的人。
是因为吞噬了贝塔,已经吃饱,所以才懒得理会其他渺小的食物?
这或许可以解释得了他们没有变成污染物养分的理由,但也有些事情没法解释,比如为什么大家被卷到高空中,落地后却普遍受伤不重。
白雅心头渐渐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难道这个污染物对人类是怀有善意的?
可能吗?
百年间的血泪教训已经让所有幸存者形成铁一般的共同认知,污染物不具备理智,渴求厮杀与血肉,代表着世界对人类的最大恶意。
如果这当中确实出现了不一样的存在,是不是就意味着……
“雅姐,小心!”
菲利克斯急切的呼喊声在不远处响起,打断了白雅的思绪。
她知道对方在提醒什么。
眼角余光已经捕捉到那片快速接近的模糊暗影,她双腿借力向一侧弹开,在地面翻滚的同时抽出镭射枪,瞄准后发射。
光束一闪而逝。
翼展足有两米宽的污染物被击中腹部,流淌出大量腥臭的绿色液体与长虫般扭曲蠕动的内脏。
菲利克斯的补刀紧随其后。
污染物发出一声令人头晕目眩的凄厉唳鸣,勉强挣扎数秒后终于从空中掉落,但还在不死心地朝白雅所在的方向伸嘴。
白雅一枪结果了它。
“应该是刚刚的动静太大,把那些东西吸引过来了!”菲利克斯面露忧色,“黑塔现在到处漏风,连城墙都塌了,我们又离得近,可能会最先受到冲击!”
白雅目光冷沉,低头看向手环投射出来的影像。
她的终端在这次事件中意外幸存,正显示着周边三公里的污染物分布情况,确实呈现出异乎寻常的密集性和趋向性。
“尽快把我们的人找回来,清点武器数量情况,做好应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