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的反应比他们慢半拍,但欢快的女声让人想忽视都难,他也缓缓抬头, 看向声音方向。
那是东边的墙壁,原本画着瑰丽又绚烂的壁画, 但现在, 壁画消失不见, 而是凭空出现与贾南风有些相似的一张脸, 那张脸比贾南风丑得很,脸黑得像炭,面上还有一颗巨大的黑痣, 呲着牙,眯着眼, 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啊!”
“鬼啊!”
司马衷怪叫一声, 直挺挺摔在地上。
——壁画里女人的脸着实可怕,直接将小傻子吓晕了。
贾南风顾不得去看壁画, 连忙提着裙摆去看司马衷,“殿下?殿下?”
司马炎也被司马衷的反应吓了一跳,抬脚便往司马衷身边走。
贾南风探手摸了下他鼻息,还有气, 只是面色潮红,身体瑟瑟发抖, 典型的被吓到的反应。
“……”
她这个夫君,当真无用得很。
“父皇,衷儿无事。”
贾南风抬头向司马炎道, “只是壁画里的人着实可怕, 他被吓晕了。”
司马炎伸手摸了摸司马衷的脸, 气息仍在,只是气息急促得很,贾南风说得没错,的确是吓晕了,而不是吓死了,他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可怕?”
司马炎抬手指着东边的壁画,“那是你的脸!”
“千古第一妖后?”
“史上第一女疯批?”
“八王之乱,五胡乱华?”
说到最后,司马炎近乎震怒,拔剑欲杀贾南风,“太子妃,你便是这样做皇后的!”
“父皇息怒。”
剑锋逼近自己,贾南风放下司马衷,跪得十分痛快,“未来之事谁能知晓?”
“怎能单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壁画能定儿媳的罪?”
“这里面的脸虽是儿媳的脸,可比儿媳丑陋百倍,甚至将衷儿都吓晕了过去。”
“儿媳的模样尚且如此丑化,儿媳的事迹岂不是会被丑化百倍千倍?”
贾南风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者,如今想废衷儿而改立太子之人多不胜数,是儿媳苦苦支撑,才让衷儿有今日的扬眉吐气。”
“若废衷儿,必先毁我,这般浅显的道理有心之人焉会不知?”
她毫不掩饰自己替司马衷作弊的事情。
——当然,以司马炎的精明,她这些小伎俩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既然如此,她还故意遮掩什么?
倒不如一口气全说了,兴许还能剑走偏锋替自己搏一条生路。
“所以他们才会造此壁画,借此离间儿媳与父皇,想让父皇在震怒之下杀死儿媳。”
贾南风毫不犹豫道,“儿媳若是死了,衷儿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司马炎手中长剑微微一顿。
——他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今日若不是太子妃,太子的痴傻便再也瞒不住。
一旦瞒不住,这个东宫储君也就做到头了。
没了这位储君,他又能立谁?
其他儿子倒是不傻,可是年龄太小,主少国疑是大忌,曹魏若不是主少国疑,怎会有他司马炎的篡位登基?
有曹魏的前车之鉴摆在这儿,他怎么可能让晋朝落个与曹魏一样的下场?
万万不能。
所以衷儿不能废。
太子妃贾南风更不能废。
要知道贾南风的父亲贾充还有一女嫁给了他弟弟齐王司马攸。
那是一个世人交口称赞的贤王,若非伯父司马师没有子嗣,父亲将其过继到伯父名下,只怕这晋王世子是司马攸而不是他。晋王世子发生了改变,那如今坐皇位的人还是他吗?
当然不是。
所以他分外忌惮司马攸。
更让人郁结的是尽管父亲将司马攸过继,却在临终之际仍念念不忘,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嘱咐,要他一定要善待司马攸,他不得不对父皇一遍一遍保证,说自己一定会善待弟弟。
他的确做到了,加以封赏,加以厚待,让弟弟的声望空前高涨,甚至还有许多朝臣上书他废太子而立弟弟司马攸。
何其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