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你,动动脑子。”声音洪亮的明显更有主见,也知道更多事情:“姜家这些年可有出过什么优秀的后辈子嗣?一个也无。”
“稍微像样点的姜似跟四十八仙门中排名靠前的那几个比,也仍有一段距离。现在姜家还能在世家之巅屹立不倒,不过因为几位老的一力撑着。”
“从十五年前就开始有各种消息传出来,说姜家后辈良莠不齐,无以为继是因为他们祖祠下生出了条地脉灵煞。这东西最咒后辈,所以这些年姜家子嗣死的死,伤的伤,唯一剩下姜似这根独苗还不错。可若是不抓紧破了这地煞,以姜似的年龄,和前面那几个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那人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老神在在道:“一个庞大的世家,若没有新鲜血液做支撑,等老的几个彻底撑不住驾鹤西去了,姜家会如何?到时候流光箭矢和锁魂翎羽照样保不住。”
“既然如此,为何不放手一搏?破了地煞,以姜家的资源条件,不愁后辈起不来,和家族存续相比,两件灵宝,再珍贵也只是身外物,是完全能舍弃的东西。”
“若是这样,姜家老祖们为何自己不出手,反而放下消息让我等前赴后继赶过来?我们这点修为,在他们眼中,无疑是跳梁小丑,根本不够看的。”
这次静默了好长一会,像是回答的人埋头吃了几口点心。
他这些话把楚明姣勾得心痒痒,当下也没动,耐着性子等这人隔空为他们答疑解惑。
“地煞嘛。”终于,那人又抿着茶开口了:“藏在祖祠下成了气候,附近数百里的山脉都是它藏身的地方,只喜欢年轻血脉,对上了年龄的前辈半点兴趣没有,他们引不出它来。”
说到这,另一个才恍然大悟地接:“所以姜家老祖们才要广招四十八仙门的弟子前来解决地煞根源,又知道他们一向自傲,眼睛刁钻,寻常东西看不上,因而选了两样最有吸引力的灵宝出来,果然引得四十八仙门弟子倾巢而出。”
“哼。”那人哼了一声,又道:“你当全因为这个?地煞本身对一些宗门而言,就是最珍惜的宝贝。你瞅瞅这次天极门来的那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占据优势,已经将地煞与流光箭矢,锁魂翎羽当成自己囊中之物了。”
“……”
他们后面又断断续续分析了点别的,对楚明姣的帮助不大。
她侧过头,撩了撩耳边的长发,盯着被灯光照得粼粼闪光的湖面,甜滋滋地想:这次出门,当真处处顺利,才想着该怎么从姜家手里拿到锁魂翎羽呢,现成的办法就找上门了。
“楚二,收一收。”苏韫玉给她泼凉水:“这么多人呢,竞争不小。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好,你的剑心,还有我这破烂的身躯,都使不上太大的力。”
“车到山前必有路,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她眼睛微微弯出个好看的弧度:“现在这样,总比没办法的强。”
“说得也是。我这几日多留心关于地煞这方面的消息。”苏韫玉在夜晚的凉风中耸了耸肩:“回屋吧,大小姐。”
接下来一连十日,他们都没有得到更深入的消息,来来回回听着,总结下来都是和那两人重复的说辞。
终于,十月中旬,画舸抵达长安。
长安此时也逢雨季,细雨如油,但街道巷口依旧热闹,喧嚣吆喝声唱成了调子,在风雨中尖尖的,荡出很远。两侧酒楼建得很大,牌匾上的题字工整肃正,有种凛然风骨,一看便知店家下足了功夫。
循着各样食物的香甜气挤到巷子里,眼前琳琅满目,红的绿的花的,许多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糕点热汤卯足了劲凭本事拉客,各有各的巧思,就连最为寻常的糖浆都在纸上铺成了花鸟鱼虫的模样。
楚明姣有点走不动道了。
每走一步,她眼神就定定地黏在某一样东西上,就是那种浑身都写着“我想要这个”,但偏偏脸上表现成无动于衷的冷漠。
苏韫玉回头找她人,看她这样,顿时好气又好笑。
顶着旁人艳羡的目光,他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快走吧,去晚了,附近酒楼都叫同艘画舸的四十八仙门弟子订了。我们晚点还得去拜会那位帝师,这可是你自己定下的计划。”
不怪他发怵,实在是陪楚明姣出游这件事,在吊儿郎当潇洒惯了的苏二公子眼里,就是道过不去的坎,比什么酷刑都要可怕。
什么都要,什么都想要,走一步停一步。银子如流水哗哗流出去不见个响也就算了,她还难伺候,得给她中肯且真实的评价,要能和她聊到一起去,不然花了钱,还得被嫌弃没用。
楚二姑娘就是这么个金尊玉贵,处处都要顺心的人。
苏韫玉怕了她。
“这些东西,你若想一一尝遍,等拿了锁魂翎羽,施了招魂术,让楚南浔陪你来。来几遍都行。”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楚明姣心坎里去了,她原本落在一处糖人小摊上的视线收了回来,朝苏韫玉眨了下眼,收起所有神情,抬着下巴,屈尊纡贵地颔首:“走吧。”
汀白跑到这条街最前头的酒楼里定了五间房。
“你们三个暂且留下。”楚明姣看向汀白等人,唇瓣微动:“汀白和春分去探听下关于地煞的消息,尽量将这东西的形成条件,喜好,弱点和镇压方法都摸清楚。记得,该花钱的时候花钱,小气的人探不到有用的东西。”
“清风留在酒楼里,准备足够的伤药和所有突发意外可能用到的东西。”
三人得了任务,都乖乖点头,当下散开,各干各的事去了。
帝师的府邸在含光门街,位于长安西部,因为通过含光门得名,与另外六条街相连,鸿胪寺馆就设立在这里。
也因此,街道外侧往往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越往内,越显得森严凄清,人影绝迹。
楚明姣伸手抚了抚整齐的发髻,站在国师府门前,盯着门匾上笔走游蛇的大字看了看,扭头对苏韫玉说:“东西呢。”
苏韫玉掰着玉扳指,取出一个小白瓷瓶,放在掌心中,颇为心疼地嘶了声:“一开始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手笔会不会太大了?”
“那不然怎么办。”
楚明姣眼睛也不眨,她动动唇,飞快道:“招魂术还需要人家配合,我不想看到个残缺的楚南浔,硬闯进去威逼利诱这条路算是绝了。剩下一条只剩行贿,用利益引诱,若是一开始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一直拒绝接见别人的帝师为什么会突然见我们?”
苏韫玉怀疑她对很多东西的价值估算并不太正确,他“哈”的一声,垂着眼掂了掂手中的玉瓶,道:“这在你那才只称得上像样?这一瓶四季灵露,抵得上山海界半条灵矿了。”
他满脸写着“大小姐你清醒清醒”的荒谬感。
同时,他上前握住铜环叩门,规规矩矩三声响。
没过多久,紧闭的大门“嘎吱”一声,出来个约莫十一二岁的道童,穿着长长的拖地的衣裳,探出头来时有种天生的灵气:“两位,请问……”
“小道师,能否通传一声,我们要见帝师。”
说着,苏韫玉往他手中塞了那瓶四季灵露,这个时候,宋谓清和温润的表象足有迷惑外人,显得格外斯文儒雅,文质彬彬,“这东西对国师大有裨益,还请帝师过目后收下。”
说完这些,他又往道童手中塞了一颗灵髓石,语气平和含笑:“麻烦了。”
小道童拒绝过无数前来求见帝师的人,老的少的皆铩羽而归,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