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都头屡战有功,堪为大夏擎天玉柱,有此重将,何愁天下不太平?”楚王邵慎立也上前说道。
他是江氏所出,今年十六岁。前面六个哥哥都各有职差,八弟去了草原,就他在京中无所事事,终日读书习武。这次能被派出来迎接班师回朝的大军,还是让他感到很兴奋的——临时差遣,那也是差遣,是个不错的起点。
“下面该发赏赐了。”胡真说道:“人赐绢两匹、钱两缗,都头可已对军士讲明?”
“班师前就已发下军票,就等兑现了。”符存审说道。
这种事怎么敢出差错,不怕被士兵们砍了吗?事实上在接到班师命令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宣告全军了。
“好!”胡真点了点头,道:“我等可下去监督,发放完毕之后,还需签字画押。”
“好,请。”符存审立刻说道。
“都头先请。”胡真说道。
符存审也不推辞,当先而走。胡真紧随其后,邵慎立走在最后面,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职务的亲王而已,在枢密使、元帅面前地位最低。
“征淮南,不知以何人为帅……”看到赏赐井然有序地开始发放,胡真地心情不错,闲谈了起来。
“不可能是我了。”符存审心中有数。
“吾皇万岁!”有士兵领了赏赐,喜气洋洋,情不自禁高呼道。
有人带头,情绪便感染了其他人,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呼声。
符存审策马行经队列前时,欢呼声更上一层楼。
他带铁林军好几年了。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一丝不苟的巡营。
不知道多少次战前,为士兵们排除顾虑。
不知道多少次战中,临机决断,掷出胜负手,让人佩服。
他,已经获得了铁林军的军心,至少是一部分。
胡真与邵慎立入场时,欢呼声便稀稀落落了起来。
胡真倒没什么,他也是武夫,也曾领军多年,这种现象并不让他感到奇怪。
但邵慎立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少年人嘛,又是天潢贵胄,不应该天然获得士兵们的拥护与支持吗?怎么铁林军上下只给符存审欢呼,不给自己欢呼?
胡真看了看楚王的脸色,有些担心符存审被进谗言,于是策马靠了过来,低声解释道:“殿下,其实当年秦王也曾至郑州,代天子迎接班师的武威军,当时武威军上下也没给秦王面子。秦王深以为耻,故愈发苦练武艺、诵读兵书,战阵之上每每记得当日之耻,勇猛精进。其实这就是武夫的德行,不用太过在意,都是浑人罢了。”
邵慎立脸色稍霁,不过自尊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军中有人在盯着他看,时不时交头接耳,偶尔还爆发出一阵笑声。
或许是善意的笑声。
但这种笑本来就不合适,它意味着军士们对天潢贵胄没有足够的尊重。
其实,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真没什么值得这些士兵尊重的,放平心态,也没什么,但邵慎立怏怏不乐,若有所失。
想起胡真方才的话,不由自主假设起来,如果二哥站在这里,武夫们敢这么跋扈吗?
我什么时候能达到二哥的高度?
胡真本不欲多说,但想了想后,又道:“昔年我在圣驾前参赞军机,圣人曾讲过一件小事。”
邵慎立好奇了起来,问道:“什么事?”
“圣人曾在过年时至铁骑军将士家中走访,谈及世子(秦王)。将士们便说圣人有空可把世子带出来露露面,他们觉得不错的话,便愿意保世子。”胡真说道。
邵慎立被震得表情都凝固了。
这种跋扈的话,古往今来有臣子、军将敢当上位者的面讲吗?
觉得不错才保,那么如果得不到他们认可呢?还保不保?
杨行密之子杨渥继位时也才二十岁,到现在都无事,不挺好的么?即便有人叛乱造反,囚杀杨渥,淮南将士们多半也会站出来指责作乱的人,并将其诛杀的吧?总不至于作壁上观吧?
“其实经过圣人多年整顿风气,加上老人退伍,武学生大量走入军中,已经好很多了。铁骑军将士当年讲的那番话,现在应该没人会说了。”胡真道:“比起十来年前,风气至少好了三成以上。”
邵慎立下意识点了点头,但还是难以释怀。
没有当年那么跋扈了,但还是很不给面子啊。
似是看出邵慎立内心的想法,胡真笑了笑,道:“面子是靠自己拿本事来挣的,赵王、秦王就很明白这点。”
说罢,便走了。
胡枢密这话也很跋扈啊!邵慎立心中微恼。
不过他也知道,面子确实要靠自己挣。
邵慎立抬头看了看正在领赏赐的武夫们,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又起来了: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得到将士们发自内心的爱戴就好了。
征淮南之战,若能参与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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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现在满腹心思都在西域,讨平淮南之战,以何人为帅适宜?”上阳宫洞玄堂内,邵树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