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这个问题:“我没上过学,爸妈说家里孩子多,供不起那么多人,让我去山上打猪草,帮村里大人干零活,赚钱补贴家里,后来猎户看我身手还行,带着我去山里打猎,以后就更没时间上学了,再后来我当了兵,部队里有扫文盲运动,我才学着认了字。”
齐年说完没听见苏简回应,有些忐忑的看过去,他很怕苏简嫌弃他,然而却看见了苏简发红的眼眶,齐年一时间手足无措:“你你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你跟我说,我改就是了,你不要哭!”
苏简一把抹掉眼泪,哽咽的声音说着发狠的话:“我早就知道齐家人都不是东西,让我没想到他们连学都不让你上,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讨回这个公道!”
得知苏简并没有嫌弃自己,反而还因为心疼自己而哭了,齐年的胸中淌过一股暖流:“不用的,你不用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还挺喜欢打猎的,那时候跟着师傅,我也学了不少本事,后来在军队里都能用上,而且我现在挺好的,也认字了,你不嫌弃我就好。”
苏简笑骂了一句:“傻瓜!”
两人在汽车站等了好一会儿,顾思源才拉着顾思甜跑过来跟苏简报告:“三叔走的好慢呐,像乌龟爬。”
“不着急,咱们出来的早,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爬,你们去看着三叔,别让他偷懒,他要是想偷懒你就说,爸爸赶不上汽车要生气,生气就不给你们买好吃的了。”
顾思源不知道苏简为什么要他这么说,爸爸才不会生他的气,但是爸爸也没有反对,他就拉着妹妹跑回去了,结果真的看见齐老三在偷懒。
顾思源拉着妹妹跑过去,十分焦急的问:“三叔,三叔,你怎么还不走?要是赶不上汽车,爸爸就要生气了,妈妈说爸爸生气,就不给我们买好吃的了。”
齐老三平时干活就偷奸耍滑,今天可是结结实实背着齐年的重包裹走了一路,现在气都喘不匀,听这话简直想骂人,你爸不给你买吃的,跟我有毛关系?
但他精明的跟猴一样,转念一想,小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肯定是苏简教的,他又不在乎那一两口吃的,苏简肯定是在借此点拨金子的事。
要是他表现好了,苏简手里有钱,说不定会给他两三块钱当感谢费,这么一想,齐老三顿时又有干劲儿了。
“走,跟三叔去追你爸,不能让你爸赶不上汽车。”
有感谢费在前面勾着,齐老三把吃奶的都使出来了,竟然生生比苏简预料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等到了近前,连话都说不清了:“二二哥!给你的包裹!”
齐老三装的可怜巴巴的,满头都是汗,双腿打战,站都站不稳,还要勉强挤出个笑来宽慰齐年:“二哥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
齐年从没见过齐老三这么拼命的样子,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苏简已经抢先说:“以前听别人说齐家老三最会偷奸耍滑,我就不信,今天老三你可算是打了他们的脸了,二嫂对你刮目相看,谁说你们兄弟心不齐的,你看看谁家兄弟能为哥哥做到这个地步?你放心,二嫂以后肯定在村里帮你多宣传,保证扭转大家伙对你的印象。”
苏简直接把齐老三这种行为说成了兄友弟恭,齐老三差点儿气的一口气上不来,不是你口头表扬就算完了?钱呢?感谢费呢?
齐老三有心开口直接要,但跑的太累,嗓子紧的说不出来话,一直到齐年上车都没能开口。
回去的路上才缓过来点儿,他琢磨着现在不要,等到了家就更没法要了,寻思了一会儿主动开口:“二嫂,你不知道,我们家日子过得难呐。”
苏简忽然招呼顾思源顾思甜:“来,咱们赛跑,甜甜过来,妈妈抱你,思源你一个人跑,我们两个人,要是跑不赢,你可就丢大人了!”
说完抱起顾思甜,嗖了一下蹿了出去,顾思源不肯落后,紧追着苏简,齐老三一个人吃了半天土才反应过来:“不是,你们去哪儿?你们跑了,谁给我辛苦费?”
后来齐老三回村儿,大家伙儿都知道了,他为了不让二哥受累,自己背着大包袱跑了十几里路,都夸他是个孝顺弟弟。
回家还要面对三堂会审,说他是背叛了齐家的叛徒,齐老三心里有多苦只有自己知道。
苏简并没有回齐家,而是去了赵金枝家。
送走了齐年,她的事业也该搞起来了。
之前苏简本来是打算在知青院专职做饭,但她现在不住在知青院,专门做知青的饭,折腾不说,也容易让人说闲话。
办婚宴的时候,苏简瞧上一个职业挺不错的。
就是专门做红白事的大厨。
这种大厨不用一直下厨,谁家有事儿过去做一场就行,只是他们一般都有自己相熟的老顾客,齐年请的就是前边儿村的。
那天苏简注意看了,齐年请的大厨颠勺的时候力不从心,显然是手腕有伤,但又找不到替代自己的人,只能硬上。
这正是她的机会,她来找赵金枝就是为了要那个大厨的住址。
赵金枝听完苏简的来意,担忧道:“他们干这一行的都是祖传的手艺,师父带徒弟,一个带一个,你之前没做过,要融入进去,恐怕不容易。”
苏简没和赵金枝解释那么多,只是说:“行不行的,我总得去试试,赵主任,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要是在家里躺着等吃,婆婆就更看不上我了,就是下地干活也难免要受婆婆嫂子她们的磋磨,我还是想找一份儿离他们远些的工作,而且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我对这份工作有信心。”
“行吧,既然你坚持,我也就不拦你了。”赵金枝喜欢苏简,这女孩懂事,聪明还能干,愿意帮她这个忙,“这个是刘老蔫家的地址,你过去看看吧,要是不行你再来找我,我给你安排个清闲点儿的活儿。”
赵金枝见苏简态度坚定,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不如让苏简自己去碰壁,她也就死了这个心了。
赵金枝是不信苏简能说服大厨刘老蔫的,那可是人家祖传的吃饭手艺,哪能随便交给一个外人,唉,苏简还是太年轻啊,以为手艺好就行了,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赵金枝的顾虑,苏简都是知道的,在来找赵金枝前,她就已经打听好了,那位刘大厨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小徒弟跟他打下手,可惜徒弟学艺不精,学了几年,到现在都没能出师,只能炒些简单的菜,大部分菜还得刘老蔫亲自上手。
偏偏刘老蔫前几天进城采购,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沟里,摔伤了手腕,去看医生,医生说让他静养两个月,没活儿的时候还好,有活儿了,人家的婚宴丧礼哪能等你手好了再办。
刘老蔫也舍不得这些顾客,他这次拒绝了,下次人家有事儿也不找他了,所以只能自己拖着伤病上阵。
扭伤这东西就是这回事儿,你不动它什么事儿没有,你要是逞强那必然会伤上加伤,前天强撑着办了一场宴席,今天刘老蔫的手腕儿就肿的像个馒头一样,连筷子都握不住,更不要说掌勺了。
偏偏今天隔壁村又来了个婚宴,刘老蔫愁啊,不接,他损失的不止这一单的钱,接了,他自己做不了,徒弟也不争气。
唉!
"师傅,要不还是让我去吧,上官村的生意一直是咱们做的,不能让隔壁村老王头捡了便宜,这次让他去,说不定下次上官村的人还会找他,那咱们损失的可就不只一单生意了。"徒弟小刘愤愤说。
刘老蔫叹了口气:“是我不想让你去吗?还不是你这兔崽子学艺不精,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用点心,用点心,你要是能自己担事儿,我能不让你去?被老王头抢了生意,也总比砸了咱们招牌的好!”
小刘被说的脸红,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我对不起师傅!都是我没用,是我笨,怎么都学不会您的手艺!”
“行了行了,别打了,这也怪不了你,你才跟了我几年,你也不算笨的了,我教你的,你也都学会了,就是还不到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刘老蔫吧唧口旱烟又长长叹了口气。
“行了,你去准备点儿东西,咱们得上王老头儿那儿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