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淼、于晚霜和钟蕾也迅速去抹嘴。
“别抹了,老远就看到你们一个个吃的油光嘴滑。”
顾崇青打着一把伞小跑着过来,先是抖落身上的雨水,有些好笑的瞪了几个学生一眼,笑骂道:“看在今天你们工作有重大进展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们了,但是酒这个东西,切记不要贪多。”
那肯定是不敢贪多的。
就只敢喝一小口,怕耽误接下来的工作。
大家是来搞科研的,又不是来享受的。
“你们这次有了进展,我也算是真的松了口气,要不然研究这么久,一点突破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上面汇报。”
顾崇青脸上带着喜意,但很快,他又从怀里掏出五封信,叹了口气:“一人一封,家里来的,先看看吧,如果想回信,写完交给我,审核过后帮你们寄回家。”
一句话,让本来开心的氛围荡然无存。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沉默着各自拿了自己的那封信。
钟蕾拿到信的时候,手抖了好几次,都不敢拆。
一转眼已经过了四个多月,哥哥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自己没参加他的婚礼,钟衡一定很遗憾。
还有妈妈。
徐美霞那脾气,指定要生气。
“小蕾,你一个人在首都,吃穿都习惯吗?同事们相处的好不好啊。我听你陈叔叔说,朝阳也去了首都没回来,你俩在一个单位吗?钱够不够啊,妈给你寄了点钱过去,以后你别往家里寄钱了,家里不缺钱。”
“你嫂子已经进门了,跟你哥在单位新分配的房子里住,她挺好的,也很贤惠,跟你哥很恩爱。哎哟,就是这你哥突然搬出去了,你又不在家,妈妈这心里就总觉得空落落的。你过年能回来吗,妈妈好想你。”
短短的一封家书看完,钟蕾眼睛都红了。
她都能想象到,徐美霞在写信时候担忧又挂念的表情。
不仅钟蕾,其余四人各自看完家里的来信,都在小声抽噎。
哭的最大声的,竟然是于晚霜。
印象中这姑娘要强的很,很少有这么哭的时候。
“你们四个家都在上海,当时咱们分别后,你们好歹都还回了一趟家。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正准备上火车呢,被一个研究所的人匆匆赶到拦住了。”
于晚霜拿着那封信,眼泪哗哗掉:“那人说老师让我去首都一趟,别的什么都没解释,我就猜到可能是有保密任务。他还说,不是很着急,让我先回家待一天。那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这任务多半是得很久都回不来。不着急的任务,老师怎么可能让人千里迢迢来申市找我。”
回家待一天,意思就是最后和家人见一面吧。
钟蕾四人家都在上海,好歹见到了,于晚霜这边,是一面都没见。
因为她只比钟蕾晚一天来基地,想来是没选择回去。
“可你没回去呀。”
邹淼看于晚霜哭,自己也跟着哭。
“是啊,我没选择回去、因为我害怕啊,我害怕我一回家,看到爸妈以后,就没办法狠下心再出来了。我爸爸,脾气特别好的一个人,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骂过我一句,一直把我放心尖尖上。”
于晚霜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蹲下来抱着自己哭的泣不成声:“可是刚刚在信里,他骂我是个坏蛋,是个坏女儿。因为我在交大读了四年书,期间只回去过两次,毕业了本来要回的,又没回。他担心我,去了首都那个伪造的单位地址,发现是假的。他肯定气坏了,也担心坏了。”
七月份的时候,五个年轻人来到基地,直接开始干活,没有半点拖沓。
大家都夸她们能力强。
但其实不是。
因为几个年轻人心里都有心事,有对家里人的愧疚。
为了忘掉这种愧疚,只能拼命工作。
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又是头一次出远门,还看不到回去的可能。
那怎么可能不想家啊。
陈朝阳和周宪站在棚子口,看着外面的雨,默默掉眼泪。
邹淼搂着于晚霜一直哭。
顾崇青红着眼睛,看着这一群好孩子,数次颤抖着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啊。
“钟蕾,我想问问你,咱们现在被家里人不理解,以后甚至被她们埋怨一辈子,值得吗?我不是没有觉悟,也不是后悔来这里,我就是害怕啊。我害怕咱们放弃了亲情,最后也没能把核潜艇替国家搞出来。”
这时候,于晚霜突然抬起头来。
她一双泪眼盯着钟蕾,颤声道:“是,今天咱们是有了丽国核潜艇的照片,工作有了一点进展。可这都一两年了,连核潜艇具体长什么样都还没弄明白,以后要多少年,才能彻底把核潜艇研究出来?你能不能给我打打气啊,安慰我两句也好,骗骗我也好,我……我好害怕到头来所有的努力都成一场空。”
于晚霜的话,让大家都看向了钟蕾。
其实,很多时候这个基地里的人是很茫然忐忑的,只是没人说。
核潜艇,太难了。
大家表面再装的无所谓,再装的一副势必要把它搞出来的决心,心里也都清楚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