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晚和赵清瑶是小学、初中同学,经常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对她比较熟悉,赵清瑶这人性子直,有点小娇气,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但心肠挺好,会悄悄给赵向晚塞好吃的。
初中毕业之后,赵向晚进县城读高中,赵清瑶没有继续读书,在家里晃悠了两年之后看村里其它女孩子都出去打工,回来的时候变得洋气不少,也有些心动,跟着往羊城跑。
赵清瑶人长得漂亮,又有初中文化水平,劳务市场很吃香。不过她虽说是农村人,但因为是赵长庚连生了三个儿子之后才得的宝贝女儿,被娇惯着养大,很少干农活。她吃不起天天在流水线上劳作的苦,连着换了几个工作,从电子厂到服装厂、再到食品厂,她都不满意。现在能够去大学教授家当保姆,还可以跟着出国,的确是个好差事。
可是,偏偏赵清瑶被人骗了。想到这里,赵向晚凝神看向赵长庚手中的信封。
赵向晚视力好,信封虽晃,却将邮戳看了个清楚:“长庚叔,你把这信封给我看看?”
自赵向晚考上大学之后,她在村里地位陡增,赵长庚依言将信封递过去,嘴里嘱咐着:“你可别弄皱了,我还得存起来给瑶妹子她妈、她哥看呢。”
非常普通的一封平信,收件人是赵长庚,邮寄地址只简单写着辽省弥安市五个字。字体较小、有些幼稚,斜向下的笔划会华丽地向上一卷,的确是赵清瑶的笔迹。
信,是赵清瑶写的。只是为并没有把寄信地址写清楚,家里人无法和她联系。出国两年无音讯,大学教授所在学校、姓名都不告诉家里人,绝对有问题。
信封上邮戳的油墨有些重,蹭得字迹模糊,看不太分明,需要得仔细辨认。赵向晚举起信封放到眼前,眯起眼努力查看着。
赵向晚认真严肃的模样,让赵长庚心里打起了鼓。赵二福家的三妹子读的是公安大学,公安嘛……不就是警察?难道她发现有什么不对?
赵长兴也感觉出了异样,凑近了问:“向晚,有什么不对?”
赵向晚用手指点着盖在邮票上邮戳:“长兴叔你看,如果这封信从北地弥安市市区寄出,那邮戳应该上面写辽省弥安四个字,中间写日期,下面是具体的街道或邮局所属辖区名。可是……这个邮戳上面写的好像不是弥安?”
只可惜,赵晨阳只知道赵清瑶被人拐卖到北方屯子,却不知道具体地址,只能通过手中信封努力寻找线索。
“是吗?”赵长兴一听,有点心里发慌,一把夺过信封,对着阳光看了又看。
弥安市,是北方有名的工业城市,赵长兴知道。但这邮戳上方分明是五个字!退一万步讲,是辽省弥安市五个字,但从字体结构来看,第三、四个字似乎比弥安这两个字更为复杂。
“前面两个字,是辽省,对,没错,是辽省。”赵长兴认了半天,终于确定是辽省,那重点就是要辨别出后面三个字是什么。
赵向晚努力回忆高中地理知识。
赵仲武脑子灵活,大声道:“谁家有地图啊?在地图上找找,看看有没有差不多的地名。”
听说这封信不是从弥安市寄出,赵长庚有些六神无主。虽然说瑶妹子出国让他脸上有光,但那是自己的亲闺女,不能有差池啊。如果这封信不对,那……越想越怕,赵长庚的声音带着哭腔:“长兴,长兴,你赶紧找人来认字啊。瑶妹子不会有事吧?她不会有事吧?”
村民们一听说瑶妹子的信可能有问题,顿时炸开了锅。
“我家里有本地图册,我去拿,你们等着!”
“我家有地图,不过贴墙上了,我去把它撕下来。”
“如果不是弥市寄出来的,那为什么瑶妹子说在弥市大学教授家里当保姆?难道她在说谎?”
“瑶妹子虽然娇气了一点,但从来不说假话,不会是被坏人逼的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有点着急。
都是一个村的,虽然有时候会争吵,有时候会嫉妒,但村里人大都纯朴善良,更何况赵清瑶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孩子,模样周正,笑声清脆响亮。
人群聚集在赵二福家门口也不是个事儿,赵伯武安置好父母之后,招呼大家进堂屋坐下,燃起炭盆,端茶倒水。
村委主任赵长兴、妇联主任秦香桂坐在首位,赵长庚死死捏着信,只恨自己不识字,送到赵向晚面前央求道:“三妹子,你在公安大学读大学,肯定懂得多。你再帮叔看一眼,看看瑶妹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赵向晚接过信,感觉到了压力。
虽说从赵晨阳的讲述里,她知道瑶妹子被拐,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城市、哪个村庄、哪一户人家。
没有读心术辅助,一切只能靠用眼睛细心观察。
信纸只有一页,红色分行线,内容并不多。
“爸,妈,我在弥市很好。李教授和孙阿姨对我很好,宝宝也很听话,每个月工资给我六十,吃的好,穿的好,什么都不用自己花钱。过两天李教授就要出国,孙阿姨说宝宝离不开我,所以把我也带上。到了国外没办法和你们联系,所以现在写封信给你们,请你们不要牵挂我。”
行文浅显,带着一种极欲表现的夸张,仿佛在掩盖着什么。
字体稚嫩,笔划偏软,写着写着就往下沉,看着感觉有些疲塌塌的。笔划粗细不均,有几个字的收尾划破了纸面。尤其是写到“好”字,最后那一横特别用力,仿佛咬牙切齿一般。这说明写信人的心情低落、情绪不稳,起伏波动很大。
第二段的末尾有一团浅浅的水渍,晕开了墨水,疑似泪水。
最可疑的,是信纸的右上角处,多了几团指甲盖大小、滑溜溜的深色印记。
赵向晚将信纸拿到鼻子底下,用力嗅了嗅。
赵长庚可怜巴巴地盯着赵向晚的每一个动作,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她宣布结果。
半晌,赵向晚抬起头,面色有些凝重。
赵长庚不敢问,忐忑不安地等着。
赵向晚将信纸摊开放在桌面上,指着右上角那深深浅浅、滑溜溜的几点印记,示意赵长兴和秦香桂两人细看:“你们看,这是蜡烛油滴落留下的印子。”
赵长兴、秦香桂低下头看了看,用手指抠了抠,刮下来薄薄的一点白蜡,点头道:“是的,是蜡。”
赵向晚说:“弥安市是大城市,用电并不紧张。大学校园家属区里都有电灯,很少停电。白天有亮、晚上有灯,瑶妹子写信为什么要点蜡烛?”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跟了一句:“是啊,为什么要点蜡烛?”
赵仲武插了一句话:“咱们乡下都拉上了电线,家家都有电灯,用蜡烛的时候很少。蜡烛油滴在信纸上,这说明瑶妹子写信的地方很黑,没有灯,点着蜡呢。哪有大城市、大学里还点着蜡烛写信?给家里人写信嘛,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赵向晚赞许地看了赵仲武一眼。
赵仲武受到鼓舞,继续往下分析:“很黑,没有电灯,只能点蜡烛写信的地方,恐怕只能是在不通电的偏远山村。”
一句话没说完,“咚!”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