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腰提起头颅,头颅上的血如雨一般滴答滴答往下落。
谢珏偏了偏头,与头颅睁大的双眼对视片刻后冷冷一笑,而后高高举起,大声道:
“皇帝驾崩。”
薛泽与翟乌听此已是满眼热泪,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盔甲声响起,薛泽和翟乌行礼跪下,大声往外传话:“皇帝驾崩!”
后面的御林军也齐齐跪下,往外传话。
改朝换代不过一夜之间。
谢珏弑父,成了郢国君王。
而在砍掉他父皇头颅的一瞬间,在那温热的血溅到脸上时,当血腥味浸到他皮肤,骨髓时,谢珏脑子里闪过的不是那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椅,不是万人朝拜臣服的画面,不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那个在雪地里仰头看他,对他浅浅笑着的,说他是好人的小姑娘。
纤细易碎,明媚温暖的小姑娘。
以后,她会成为他的小妻子。
她永远都会是他的妻子。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得是。
他听到了飞雪落下的声音。
也听到了她的笑声。
于是,在弑父夺权后,谢珏便提着头颅回了府。
月色很美,在清冷的月色下,所有的鲜血和罪恶似乎都被掩埋,谢珏那染血的玄衣都透着一层皎洁清辉。
只是那用来束发的红色发带飘扬在风里时,莫名透着一种诡谲感。
他打开那扇门,当少女身上的清香拂过鼻间时,谢珏缓缓勾起薄唇,笑了起来。
只是小姑娘似乎被吓坏了,看到他时小脸惨白,那双清澈的眼睛湿漉漉,里面的一汪汪水晃荡着就要流下,慌乱无措的模样像极了被吓到到处乱窜的兔子。
真可怜,也真可爱啊。
只是,她为什么要怕他呢。
他明明……如此的爱她,只爱她。
谢珏似是不解,他机械地偏了偏头,墨眉微微拧起。
屋外似是起了风,将他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高束的乌发也混着鲜红发带扬起,他此时单手拎着一颗头颅,逆着月光站在门口的画面落在小姑娘眼里相当惊悚。
小姑娘克制不住地大叫起来,脚链碰撞出的声音的叮叮当当,清脆又悦耳。
他喜欢听这声音。
男人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扬,眼尾处的那颗泪痣似是染了血,殷红而糜艳,风流又深情。
他随手将头颅往地上一扔,朝床榻上被吓得缩作一团的小姑娘走了过去。
头颅咕噜咕噜在地毯上滚着,染血衣袍如云涌动,谢珏一步一步地朝那只惊恐的小兔子走过去。
他不能一辈子将她困在这里。
虽然他非常迷恋,极其痴迷这段日子,很想,疯狂地想将她和自己锁在一处,永久地沉沦在这黑暗里。
在这里,只有他和她。
在这里,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她会变得慢慢离不开他,会依赖他,晚上睡觉做噩梦时,会下意识抱住她……
只要他一直陪她待在黑暗里。
男人的眼底开始涌动着兴奋的笑意,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充斥着眼底的兴奋和满足很快便被痛苦替代。
他那张俊美的脸变得扭曲而可怖,在晃动的光影下,在一明一灭之间,他脸上的神情快速变换着,极其分裂。
好似,他的体内住了两个人。
一个想永久地将她困在这里,将她锁在这里,让她只能看着他,只能爱他……
另一个却恨不得杀了自己,朝自己胸口捅刀。
他怎么能如此对她。
他和她不一样。
她需要阳光和雨露,她不能待在黑暗里,她会枯萎,会死……
她和他不一样。
他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让她死。
不可以如此自私。
在分裂之中,谢珏将自己那些肮脏的欲望压下去,退了一步。
他给了她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