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的眼泪流下来,他仰面,看到天边滚滚暗红云朵,仿佛浓稠的血液。狰狞的螯牙钳进他的肚腹,神经遭受到毒素的麻痹,他感到浑身的力气被抽空,连蜷缩指跟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庞然的蜘蛛,比前几次袭击镇子的蜘蛛都要巨大、狰狞、恐怖,这种仿佛来自遥远地底的恐怖生物,使自诩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由内心深处战栗,畏惧强者的本能使他们双膝发软,畏畏缩缩地抱成一团。
疼。
好疼。
蜘蛛把他牢牢地钳住在身前,螯牙狠狠贯穿他脆弱的肚腹,林樾的身体呈现诡异的弯折的弧度,腰部以下的位置被搅烂,腰部以上的位置仍然是漂亮的人类躯体。
粗糙的麻绳甩落在眼前。
哦,这是绑着他身体的绳子。被蜘蛛撕碎扔掉。散落在他的身下。随着麻绳的解开,他的双臂恢复自由,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忍受着绞肉之痛,等待躯体的腐烂消亡。
这不是最难受的。
死于怪物之口有什么可怕的?
在他的眼前,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敞开的房门里,是跪倒在地的镇子的居民。
活下来的、被保护在身后的人。
他们躲避林樾的目光,朝着残忍的怪物,丢弃掉那些对男人来说象征着骨气尊严的训导。“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们不要黄金,跪在怪物的面前,渴望以林樾的血肉平息怪物怒气。
林樾看到镇长。慈祥和善的人。
隔壁的叔叔。喝酒后会拉着路过的人吹牛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多么厉害多么有能力的人。
卖菜的婶婶伯伯。会偷偷给林樾多装蔬菜水果的善良的人。
还有好多好多……小姑娘被蜘蛛吃掉,杨奶奶被救下来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也已经去世……
赵春红跪在人群中。
目露不忍,恐惧,还有庆幸。
镇民的话夹杂畏惧和祈求讨好,犹如雨后泥点,滚成越来越大的肮脏的泥球,砸在他的身上。
“……这是什么东西?不,是我口误,您是神明,是伟大的存在,我们不该惹怒您,请您原谅我们。”
“……是他杀的,都是他杀的。您拥有强大的力量,我怎敢违抗您。在它们出现的时候,我一直待在这里,我没有动手,没有反抗,请您留下我的性命,还有我的家人。”
“是林樾。”
“是林樾做的,林樾惹怒神明。神明降罪,和我们没关系。”
被林樾救下来的男人拖着断腿跪在地面。
“是林樾,全都是林樾杀的。跟我没有关系。”
“是啊,跟我们没有关系。”
“吃掉他,平息您的怒火,放过我们吧。”
有人小声地说:“可是……是林樾救的我们……”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