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生辰那天,晴空万里。
虽然正逢礼拜五,但寿星依旧被工作占去大半时间。
最近许多项目接踵而来,头一晚还在公司同团队一起加班到九点。不过好在今天放工之前,终于跟难缠又孤寒的甲方签订合约。
齐诗允走出会议室时,恰巧接到Wyman来电。
一对最佳损友许久未见,对方在电话中各种阴阳怪气都在她意料之中,还声讨她最近重色轻友症状愈发严重。
在一路回到办公室的途中,光头佬对她「罪名」一一细数,但通话结束前,他还是不忘用贱格方式祝她生日快乐。
女人笑着挂断电话整理手中文件的空档,几下敲门声骤然响起,她没抬头只应声,但进来的人却完全不在她意料之中。
“齐副主任。”
“请问你还要忙到几时?”
熟悉沉磁嗓音像是电流荡入皮肤,叫她手里的文件夹都险些掉落在地。
雷耀扬几步上前,一抬臂就稳稳托住,齐诗允抬头狠狠瞪他一眼,又慌乱瞥向大大敞开没有闭合的房门。
果然,即刻就有好奇的同事假装路过,实则是在借故偷看。
而男人对此不以为意,倒是对她挂断电话后还未完全收敛的笑容略感吃味。
虽然举止算不上亲密,却也能看出他们之间关系匪浅的些许端倪。这癫佬不提前知会就突然出现,令她震惊之余又有些羞恼:
“…喂!你怎么随便就进来?”
“我不是给你发了讯息说还有一个钟———”
对方放好文件夹,又顺势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将收讯页面示于她眼前。
齐诗允接过仔细翻阅,看到时间距离最近的讯息,只有凌晨时分他给自己生日祝福的回覆。
回过神来,她也立刻拿起自己手机翻看才发觉,或许是因为之前太忙…几句话编辑好,后完全忘记发送。
见她恍然大悟反应,雷耀扬眉弓挑起,不禁失笑:
“我有很随便吗?不是敲过门你应声后我才进来?”
“约会要迟到了,齐小姐。”
听过,齐诗允不禁语塞,却也没想到这位习惯昼伏夜出的大佬竟会出现在她工作地点。
东英社总部就在附近的德辅道中,距离VIRAGO不过几分钟脚程。但两人都像是为了自己身份避嫌,从未在彼此工作时公开见过面。
难道因为最近社团洗白又有成效?
她搞不懂,也不知道西装革履的雷耀扬已经早在会客休息区静候一个多钟头。
当时前台误认为他是哪间公司高层莅临,因接待不周而弄得手忙脚乱。而他面对众多女职员来回打量的好奇目光,也已生成免疫力。
平时两人光明正大做情侣太难,没想到这男人出其不意,竟率先打破这一层壁垒。
齐诗允慢慢平复心中被他惊起的波澜,看一眼腕表,拿起桌上那堆文件夹整齐码放,又慢慢坐回原位打开电脑,准备回覆邮件:
“我们公司没你们「公司」那么「随意」。”
“距离放工还有一段时间呀雷生,够钟再走。”
听到这番略带讽刺意味的回应,雷耀扬笑笑也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悠闲态度。
他索性也在沙发里坐下,审视起她这间不大不小的办公室,就像自己第一次进她家门,参观她的「袖珍」卧房一样。
抬眸环顾一圈,整个室内最显眼的,莫过于桌上那个方形水晶花樽,内里插满他今早让人送来的那束弗洛伊德玫瑰。
丝绒质感的玫红花瓣上残留几滴露水,散发出些许淡淡茶香味道。
键盘敲击声响断断续续,舒适与温馨汇聚一室,而她工作时的认真模样,同样令他着迷。
凝神片刻,雷耀扬拿起茶几上一本杂志端坐沙发翻看,听听话话静待她放工。
期间,Selena和Anita先后进入办公室,两人表面佯装正经汇报工作进度,其实是来打探她与这位男士的确切关系。当事人自然注意到两个下属掩饰不住的八卦神情,一面正经交代工作,一面又笑着,将她后日做东请客的消息告知。
直到雷耀扬已经驾车离开公司很远,齐诗允仍觉得双颊火热。
因为除了这位「神秘男友」反常的公开露面,自己从公司到楼下一路都被他牢牢牵住,昭告天下一般,完全不顾外界眼光。
几分钟后,林宝坚尼停在位于奇力岛的香港游艇会总部外。
入内,一杯红茶的功夫稍作休整,与热情接待两人的会所经理告别后,右手便被宽大的左手紧扣,一直往船只泊位方向走。
白色鸥鸟翱翔天际,各式帆船与大小游艇错落有致,在港湾泊位中小幅度地上下起伏。
望住男人颀长背影,齐诗允并不知晓他为自己准备了怎样的生日惊喜,其实就如普通情侣度过这天也很开心,但对方任她如何好奇追问,却一点都不肯跟她透露。
不过看样子,他是打算带她出海。
自从两年前被这男人从双子星号「劫持」,导致齐诗允很长一段时间看到各种海上交通工具都有心理阴影,雷耀扬几次试探性邀约她出海游玩,都被她冷脸拒绝。
当时,自己是不得已上了他的「贼船」,连轻生想法都有,却完全没想过,今后会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如果没有遇上雷耀扬…现在的她,会否与郭城甜蜜如旧?
亦或是,变成另一种相反的不同结局?
就在她思绪飘忽时,两人在一艘将近三米高的白金色飞桥式游艇前停下脚步。
六十多英尺庞然大物赫然呈现眼前,宛若一只身姿优雅的白色天鹅,随时等待迎风展翅。
流畅曲线从船头延伸至船尾,船体上RIVA镀铬英文Logo在午后强光照耀下蔚为炫目,每一处细节都彰显其矜贵气质。
齐诗允观察片刻觉得奇怪,印象里,当年劫走自己的那艘也昂贵不菲,却也没有面前这艘游艇浮夸豪奢。
虽已适应雷耀扬挥金如土的个性,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发问:
“……怎么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样?”
男人转过身,朝她伸出手,摊开的掌心里有一把形状奇特的银色锁匙:
“鉴于之前给你留下过不好的回忆,我卖掉了。”
“这艘是去年特别定制的,上礼拜才从意大利到港。”
随即,他将锁匙放在她手中,语调柔和:
“从现在开始,它是你的,你是船东。”
“以后,你的船,你话事。”
海鸟鸣叫声在头顶回旋,齐诗允不可思议回望对方,心中浪涌也随之澎湃。
他已经为自己做得实在太多,她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现在,又要她如何接受这份天价厚礼?
而面前男人情真意切模样,令她鼻腔忽觉酸楚弥漫。
直到雷耀扬覆住她手,让她慢慢握紧那把冰凉却又灼人的金属锁匙,女人半开玩笑出声,用以掩饰自己喉音中的情绪变化:
“…才送过豪宅,现在又送游艇,你真是钱多到没处花……”
“如果我以后说要天上星星…雷生是不是也给我摘下来?”
听过,男人倏尔一笑,以一副他可以做到的自信姿态回应她。
其实她不知,雷耀扬那份深藏于心底的歉疚与罪恶感,不论用多少物质都无法填补。
或许要让互相都觉得亏欠,他们这段关系才能更牢靠无比。
炽热阳光洒满天与地,在彼此沉默的分秒间,齐诗允从渐渐接受这份礼物的欣喜和感动中回过神。
她双眼环顾四周,发现游艇附近,除了几个等待解缆的陌生水手,没有任何自己熟识的人。
抑制住情绪中的波动,她又追问道:
“只有我和你?”
“只有我和你。”
雷耀扬垂眸,凝视她明媚面孔,答得十分笃定。
碧空如洗,风也柔和,是适宜出航的好天气。
可无奈「新船东」对游艇一窍不通,雷耀扬肩负掌舵重任,慢慢将游艇开出泊位。
眼看逐渐驶离维港繁华地带,峥嵘楼阁漫退,让成日伏案工作的女人感到无比放松。
齐诗允坐于一旁,享受驾驶舱独特开阔视野,同时亦对驾驶台上各种复杂仪表盘好奇不已。她单手托腮,侧过脸看对方掌舵时驾轻就熟模样,不由得笑着尊称他一声“Capt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