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妖魔正眼馋山洞内新鲜的血肉,一抬头便看到几朵金霞飞出,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其中一朵金霞挨上肌肤。
只这一下,被金霞沾上的部位,立刻就如日光照雪一般,飞快融化成一捧脓血。
这些妖魔法力低微,乍见这一幕,大惊失色,知晓是有修为高深的修士在此,哪里还敢逗留,吓得抱头鼠窜。
紫衫的道姑双袖招展,又有一朵接一朵金霞飞出,满空追截这些飞逃的妖魔,便也无暇去察看洞中凡人情况。就在这时,斜刺里竟飞来一道青气,这青气生机极为浓郁,非妖魔之属,当是仙家气象。
紫衫道姑微微一怔,慢下攻势。
见那青气化作一朵碧莹莹的莲花,飞入山洞之中,展开莲瓣,将十几个凡人团团罩住,又放出万千道毫光,朝外激射,护着这些凡人脱出战圈。
她这才松了口气。
没了凡人安危掣肘,紫衫道姑也得以放开手脚。
少顷,地上多出了几滩污浊难闻的脓血。
不远处那十几个人凡人仍挨挤在一处。
一个青衫文士,容色关切地快步朝这些凡人走来。而他袖口,仍有一缕青气萦绕不定。
这些凡人似乎与这青衫文士相识,原本他们吓得有些呆住,此时见到他,一个个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呼喊道:“孟大夫!孟大夫回来了!”
“孟大夫!”有人奔到那青衫文士面前,见他身边空空荡荡,“胡姑娘呢?”
青衫文士,或者说孟子真,温和道:“她受了些伤……”
众人纷纷愣住,回过神来,忙关切地询问胡玉娇的情况。
“怎会如此?”
“严不严重?”
“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孟大夫你与胡姑娘这些时日护着我们,我们早已被这些妖魔吃了个干干净净了!如今胡姑娘受了伤,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孟大夫你尽管开口便是。”
孟子真一一道过谢,又温言安抚许久,这才抽暇转过身来,看向远处的那紫衫道姑。
一拱手,莞尔道:“多谢道友方才出手相助,在下孟子真,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道姑极为惊讶地又瞧了那青衫文士一眼。
肤色白净,乌发墨鬓,一袭青衫浆洗得发白,眉眼温润,看上去不像修士,倒像是个文秀的墨客。
但见他袖口青气流转,色泽浓郁,生机勃勃。分明修为深厚,她不敢小觑于他,忙还礼道:“在下姓郑。”
孟子真从善如流:“孟道友。”
二人见过礼,郑道姑这才从孟子真口中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孟子真与胡玉娇一直在四处云游修炼,胡玉娇斩妖除魔,孟子真救死扶伤。已成了远近为名的一对侠侣。
前些时日二人方才游历回此,忽见天象异动,劫雷将至,妖邪肆虐,便干脆留在了这里帮忙救人,陆陆续续救了十几个凡人下来,都是附近村人。
周围妖魔太多,贸然走动并不安全,更何况又有村民受了伤,两人便将这十几个村民暂时安置在山洞内,布下阵法。
孟子真外出寻药,胡玉娇去清扫周边妖孽,未曾想路遇大妖为恶,胡玉娇奋力擒杀了此妖,过程中却受了重伤。
她是狐身修炼成人,如今也有百年之久,又到了即将度雷劫的时候,孟子真只能匆忙将她安置在一个荒废的山间洞府,再赶回来安置村民。
郑道姑性格温和,见孟子真笑容苦涩而勉强,便主动出言安慰道:“道友与夫人救人无数,尊夫人吉人自有天象,道友且宽宽心。不知尊夫人现今在何处?说不定也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孟子真知他如今独木难支,没有拒绝郑道姑好意。二人合力将附近村人转移之后,他这才带她来到附近一处荒废的洞府。
洞府本来是属于一只虎妖,这虎妖比其他妖怪聪明许多,多年以来又老实本分修行,见天谴将至,更不敢作恶,慌忙收拾身家行李,弃洞而逃,另寻一个更加安全的所在。
此时,郑道姑只看到一个黄毛狐狸蜷缩着身子趴伏在蒲团上,神色恹恹,无精打采地舔舐着伤口。
而那位孟大夫见了这小狐狸,眼里立刻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疼惜之色,也不在乎它浑身血污,忙将小狐狸揽入自己怀中,一迭声地柔情温言安抚,“娇娘,你如何了?伤口还疼不疼?”
那黄毛狐狸有些不耐烦地抬起脸来:“没疼死,快被你肉麻死啦。”
孟子真不由一僵,露出窘色。
当日他请求胡玉娇给他一个爱上她的机会,这一年朝夕相处,志同道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早已已在不知不觉间,深深爱上了她。见她如今正在受苦,更是犹如剖心剜腹,恨不能以身相代。
郑道姑见这二人相处,心中觉得好笑,不由莞尔。
三人彼此见过礼之后,因胡玉娇精神不佳,孟子真便引郑道姑到洞府外说话。
此时,天际的乌云翻滚得愈发浓烈,道道雷光在厚重的云层之后涌动不止。
孟子真挂念胡玉娇,见到如此景象,心中不免一沉。
娇娘这雷劫来得不巧,偏赶在她重伤之际。但他已下定决心,即便付出生命也要护她周全……
郑道姑见状,忙又道:“道书所言,‘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尊夫人定会平安无虞度过这场雷劫的。”
这郑道姑,也正是郑夫人。
她之所以说出这一席话,不仅仅是为了安慰孟子真,更是她这一年来的感悟。
东海一劫之后,陈玄身死道消。她独自诞下腹中幼子,可惜这孩子没有修道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