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下设四司,主管皇家祭典、朝会等事宜,偶尔也会兼顾外宾来朝,四司各设司长一名,从六品官,再就是从六品副司长两名,以及七品司事若干。
但若从品阶来看,司事与翰林编修不分上下,然一个是内阁必经,一个是今年年后才成立的边缘部分,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为过了。
一时间,底下众人竟分不清皇帝对这位榜眼事看重还是嫌弃了。
无论旁人如何作想,张建宁并无片刻迟疑,跪地领旨谢恩。
昭和帝抚掌笑道:“好!”
这探花榜眼都问过了,剩下的便只剩状元郎。
哪知昭和帝忽然咳了几声,被内侍伺候着饮了茶后,借口身体不便,提前去了后面的阁楼里休息。
没过多久,他又遣人将陆尚请去阁楼,据说是:“一甲后二都问过了,总不能落下状元郎,坏了规矩。”
但陆尚进去阁楼整整一个时辰,其间似有传出皇帝震怒的声音。
偏生等陆尚出来,他神色如常,但从表情来看,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谁也不知道昭和帝与陆尚说了些什么,而陆尚却是被问询的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授官的,便是等后面二甲三甲进士全领了外职,身为状元的他还是没有音信,看皇帝那意思,仿佛是已将他给忘掉了。
一时间,外头又是一阵流言漫天飞。
再观始终身处话题中心的陆尚,他好像全然不受外界影响,随着其余进士得以授官,也到了所有新科举子归乡探亲的日子。
冯贺和庞亮都被外放去了静安郡,虽是在两个县镇,但也不算太远。
静安郡乃鱼米之乡,已是外放官员中难得的好去处。
两人授官后自然也没忘记问陆尚的去处,然他自琼林宴出了阁楼后,对阁楼内与皇帝的交谈讳莫如深,便是他们二人问了,也未有丝毫透漏。
两人只以为当日交谈结果不好,对视一眼,皆是保持了缄默。
探亲假仅有四个月,光是从京城返回去,就要花费一个多月两个月的时间,另外还要留出赴任的时间来,留给他们的时间自然也就不多了。
恰逢陆尚也是归心似箭,前一天才说给了探亲假,第二天大早他就收拾好了一切,连着车马都备齐了,捎上冯贺庞亮两人,第一个踏上了归乡的路。
这一路多是奔波,加之陆尚着急,一般两天才会歇一晚,也就是他们身边还有官兵相护,又有驿馆可以更换马匹,才经住了这样急促的赶路。
然就算这样,等他们抵达松溪郡府城,也已是八月中了。
这日姜婉宁去私塾里检查功课,她估摸着时间,在晌午前就出了私塾。
随着她出了月子,无名私塾也重新开了起来。
但家中孩子还小,哪怕有祖奶奶和外祖看着,总归比不上娘亲,姜婉宁又不忍心留她一人在家,便把私塾讲学的时间缩了缩。
男学那边可以暂请曲恒代课,女学那边就更好安排了。
姜婉宁有心将女学开到台面上,便开始在女学中寻些佼佼者,不拘念书念得好的,但凡有一技之长,皆可以在她这做个记录。
什么绣工好的,琴艺佳的,随便什么都成。
这么登记了七八天,女学里的几十号人基本都寻到了自己的长处。
姜婉宁也只是将她们的长处记录下来,后续如何安排,尚需细细考量。
而她今日出了私塾,本是赶着回家陪陪孩子,哪想刚到了陆家所在的那条街上,远远就瞧见了前面拥簇的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声——
“状元郎回来啦!”
姜婉宁浑身一震,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往前头看去。
第84章
陆尚似有所觉, 于上百人之中向身后看去。
明明他身后挤了许多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几乎是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可就在那么瞬息而过的缝隙间,他瞧见了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
陆尚面上绽开了笑, 被人群围了这么久,说出第一句话:“劳驾让让——”下一刻, 他便挤开人群,直奔姜婉宁所在的方向冲去。
人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有与陆家相熟的见了姜婉宁面容, 顿是了然:“哎哎哎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 快给让让路!”
这话往周围一传, 众人皆是会心一笑, 赶紧往后退几步, 将中间的小路给让开, 好叫陆家夫妻早早碰上面。
姜婉宁已不记得回家这一路是怎么走过去的, 只有包在她掌上的大手又热又烫,挡在她身前的人算不得高大,却也能将她完全挡在身后, 挡住那些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打量, 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陆尚一手护着她, 一手跟左右百姓摆道:“多谢各位体谅,多谢各位……日后府上设宴,再与诸位同贺同乐。”
等从看热闹的百姓之中挤出,两人是再也耐不住了。
他们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 也不需要任何目光交流,就这么猝不及防跑动起来, 一路跑回府中,又在许多新添下人错愕的目光中,一路奔回了主院卧房。
房门被重重合上,所有细碎声响,尽被堵在那一盏门后。
家里的其余人听说陆尚回来了,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不成想也是吃了一个闭门羹,等从下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几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最后也只能无奈摊摊手:“回吧回吧,等他们出来再说。”
却不想,这一等就是一整个下午。
姜婉宁被陆尚带去了床上,不等说出只言半语,就被堵住了双唇,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直叫她失了所有言语。
“阿宁,阿宁……阿宁好狠的心,竟是一连五六月都不给我一封信,我给阿宁寄回来这么多,都没能等到一封回信……”
陆尚委屈说道,牙下用力,泄愤般咬住了姜婉宁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