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朱掣道。
然而他刚要鞠躬致歉还没入座,温徇就已经先牵着他过去了。
温庆铭见到两人之间的銬鍊,脸色骤变。
「不、不用这么客气!」温庆铭笑着大方坐回椅子上:「你现在也算下城区成功人士代表,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是我该说抱歉才对,没有亲自迎接,只是那种地方我实在不方便进去,就只好让温徇进去找你了……害怎么都站着呢?温徇你也是,快坐啊!」
温驯?哪家的乖儿子取这种名字?
朱掣有些诧异,可没能多问便被温徇拉着并排坐下,见温徇将双手相扣自然放上桌面,朱掣看了眼锁链长度,默默将椅子挪近跟着把手放上桌,才继续扯笑脸道:「您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上去的事吧?那不用担心,路线我都安排好了,我到时候凑个车上去就好,大使馆说那里可以清一间房出来给我……」
然而温庆铭不知看到哪瞳孔地震,说话用力到嘴好像要从脸上挤出去了:「那怎么可以!我都跟温徇说好了,让他那边空一间房出来给你住!到时候你就跟着他一起上去,也不用在跟人家挤那乱七八糟的公车,那显得多没身分!」
「但首领都安排我……」
「这点小事我再跟首领提一下就好!总不能亏待了我们的重要代表!」
朱掣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心里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人硬要把他塞进自家人堆里,居心不良啊。
「好吧,但这事我得跟首领传讯商量。」
温庆铭瞄见对面温徇带着朱掣的手收下桌面,不知怎么松了口气:「那就好!只是还有一点阿,这些天来关心沙先生的日常生活,看你的亲戚……我绝对不是说甚么!毕竟我们也都很开明的……」
朱掣察觉那一闪而过的诡譎,可看身旁的人并无异样,便答道:「您有甚么顾虑说出来,我尽力配合。」
「就这么说吧!我们今天找你来还是希望你除了下城区人民这个身分外少一点额外因素,就是说在宣传的时候可以比较全面,毕竟目前你的影响力是下城区里数一数二,你看这样……?」
「……」
「但我也不是说不同意啊!我同意!非常同意!你看我今天也特地来你这聊聊了嘛!只是希望有些事能配合一下。」
朱掣立刻将双手松开收回腿上,陪笑道:「您放心,我明白。」
「那就好!果然你们年轻人就是爽快!」温庆铭忙起身抚平被椅垫压折的衣角:「那过几天温徇跟你联络上去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年轻人好好混熟啊!有甚么问题就找我!」
「是,您慢走。」
朱掣礼貌起身送他,看对方顺着服务生的推门离开后,回头才发觉温徇刚刚只是配合他的牵扯抬起左手,现在才从位置上站起来。
这都甚么人……
朱掣心里嘟嚷,瞥了温徇一眼:「那个……这桌菜你还要吗?」
温徇挑眉:「这不是我定的菜,订菜的已经走了。」
朱掣了然,到门口时从口袋团出一张纸钞塞进服务员手里,咬着微末的距离低声道:「桌上菜包一包送到防空洞去,好好端,别撒了。」
服务员两眼放光接过小费塞兜里:「是!一定给老闆您办好!」
温徇笑看服务员走远:「我送你回去吧。」
朱掣突然没了先前的随意,而是多上几分礼貌:「不用,这区路比较杂,外人就算来过两三天走一走还是很容易迷路,要是乱逛找不着回来的路就不好了。」
「不找地方商量一下上去的行程吗?」
「现在时间太晚了。」朱掣掏出手机:「劳烦留个号码,我过两三天整理完再连络你。」
「好。」温徇接过朱掣手机键入号码,没改备註就直接还了回去。
「谢谢。」朱掣收起手机,晃了下右手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还有这个,麻烦你解一下。」
「但你要是逃跑了怎么办?」
「总不能让你跟我回家吧?」
「可以啊。」
「……」朱掣看着面前真挚的人,心里不禁扶额:「我开玩笑的,我不会逃跑,家就在这我能跑到哪里去?」
温徇低头看着腕上的勒痕思忖片刻,才默默将兜里的钥匙拿出来,慢悠悠开锁将手銬从朱掣手上卸下。
朱掣迅速抽回手摀住被擦破的腕部,頷首为礼后转身快步沿街离去,可刚没走几步感觉身后有人,一回头就见温徇就紧跟在后:「你先走吧,不用送了。」
「我也要回去啊。」
朱掣错愕地瞄了眼后面的酒店:「你不住这?」
「我住你家对面那间。」温徇笑瞇瞇地背过手:「我想这样也比较好打招呼,你准备出发期间有甚么事也都可以来对街找我。」
「……」
朱掣实在不知道说甚么,只好继续走。
直到家门口,温徇站在对街朝他招手,朱掣点头致意后立刻转身溜进屋中,关上门截断后头追循的目光。
朱掣疾步上楼,抓着栏杆往上跳过台阶,抽出手机拨通电话,奔到房门口时对方恰好接通,只见他一回身甩上房门即刻落锁,重重坐到被直播设备包围的滚轮电脑椅上,脚踹地板把自己送到电脑桌前。
『喂?掣哥?』
「小瓜,现在有空吗?」朱掣答道,开机后右手五指焦躁地在桌面上轮替敲击,目光紧盯眼前闪起的开机画面。
『有啊,刚好开会结束。』
电脑桌面显现出一朵黑底红相的蔷薇花印,朱掣甩起旁边的滑鼠打开网页,在搜寻栏上飞速键入:「这回都没有消息吗?」
『甚么意……等等,你被找上了?!』
「嗯哼,还被扣着手銬游街游了半小时。」
『手銬?发甚么疯?那崽子把你当甚么了!』
「没什么,就只是防止我跑掉而已。」朱掣目光迅速瀏览页面:「所以这次真没消息?」
『没有!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你说的!』
「你那之前不是有个万能线人吗?也没消息?」
『那人家说他万能也不是真表示甚么都能查出来啊。』
「……看来还是上城区的老狐狸有手段。」
『那现在怎么办?』
「去啊,反正都这样了。」
『那你去那里住哪啊?要不要我联络一下协会的人帮你?』
「不用,我会自己想办法。」
『喔,好。』对方说完清了下喉咙,语调一下狗腿起来:『那……这样哈,掣哥,我跟你说个事……』
「你要是想让我去后帮协会做甚么的话就闭嘴。」朱掣顿住滚轮的中指,将画面停在一张照片上。
『哎呀别这么计较嘛,我们也不能白拿人家好处不是……』
「白拿?」朱掣冷笑一声:「我早说了,人工费我给,但我不卖人情。你如果非要聊这个,情报我用回我自己的路子找,不麻烦你。」
『掣哥,你别这样……』
「别跟我玩情绪勒索。」朱掣看着萤幕皱眉,翘脚抱胸靠躺在电脑椅上:「你们要是觉得我不够义气,请便,反正我人到那十万八千里远你们也管不着了。」
『等一下,掣哥──!嘖!』
通话随着那声不甘心的嘖结束。
朱掣没理他,只将手机丢上桌面,盯着照片中那张温润亲和的好人脸。
原来是叫「徇」啊?
温庆铭的姪子?仅此而已?
朱掣思忖间不由自主摸上手腕,碰到甚么疼得嘶了声,连忙翻起手看,看着就忍不住手痒把其中一块破皮撕下来,伤口立刻漫出鲜血,他无奈地看了眼黏在指甲上的皮,只得推开坐椅、弯腰往抽屉里的药膏打捞过去……
温徇回到对街客房,掀帘观察餐馆二楼的动静,却始终不见对面窗口亮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