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暻看了眼阿列,又看向沁儿,「沁儿,这些职责你不必强加在自己身上,你照顾了我这些年,也是时候该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沁儿闻言,心中那悬着的感觉隐约地放下了,她眼眶泛红,但又马上伸手胡乱地抹了抹眼泪,似乎不想让人见到她极容易流泪的样子:「.....可我要是走了,霓牵会怪我的吧......」
言暻愣了一下,眼里瞬间流露出一丝伤感,却又很快地消失:「霓牵不会怪你,你可还记得她也说......她最大的愿望,便是看到你能找到一个真的爱你的人。」
沁儿停下了抹掉眼泪的动作,言暻的脸上也恢復笑容:「我看阿列就很合适,这......也是霓牵说的。」
阿列愣了一下,而沁儿却是有些错愕,顿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难怪......难怪她老是让阿列来找我......真是......」
「所以。」,言暻看着阿列,又看向泪水未乾的沁儿,「你们的婚事,我允了,我答应阿娘和霓牵,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之后宫里的那些事务,你也能放下了。」
阿列听罢,又惊又喜地马上跪下磕头,沁儿噙着泪水,破涕而笑,也跟着跪下,郑重地磕了个头,和阿列齐声说道:「谢陛下成全。」
言暻目送着离开的二人,眼里是满满的欣喜,然而在他们离开后,他望向也离开要去忙碌的守钧,眼里的欣喜渐渐淡了下去。
他成全了一对佳人,可他自己和身为将军的那人,注定不能如寻常夫妻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前的那些心动,也只能默默藏着。
随着时间转瞬而逝,原先落败的涤心院又随着沁儿出嫁,开始布置热闹了起来,而沁儿嫁做人妇后,涤心院也回归了原本的样子,只是这次,里面已经无人居住了。
夜晚,宫中一如既往的寂静,言暻间来无事,只让一个小内侍跟着,在宫中走走逛逛,忽然一间熟悉的屋子映入眼帘,上头的木牌写着「涤心院」三个字。
「你在外头候着便好,朕进去看看。」,言暻摆了摆手,而那内侍也默默地退到一旁待命。
随着木门被缓缓推开,言暻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意,许多的回忆,许多的画面,就像昨日才发生的情景一样。
言暻望向一旁的矮桌子,又像看见了两个并肩而坐,认真描绘着河灯的少年,
那些话语,犹如縈绕耳边,而霓牵和沁儿,有说有笑地在旁边晾着衣服。
「哇,你画的好好啊,子钧!」
「这......也是我阿娘教我的。」
「往年,阿娘都会在我生辰这天和我一起放河灯的......」
「不过今年,我们俩可以一起放灯呀。」
「好,我们一起去吧。」
那时的他们开心地画着河灯,又一起到小河边去许愿,而那时的愿望,言暻永远记得,但,已经不会成真了。
「阿娘,请你让我,能和沁儿、霓牵,还有......守钧,永远一起,永不分离。」
言暻紧闭双眼,似乎又看到那个双手合十,诚心许愿的自己,那些在涤心院的日子,让他想要好好把握住,想要就这么继续下去。
但那些和母亲、霓牵、沁儿,还有守钧一起经歷过的日子,已经成了只能在脑海里放映的回忆,那些曾经陪伴着他的人们,一个个离开,再也不见了。
「子钧,你还会继续陪着我吗。」
言暻低语了一声,轻轻抹去眼眶旁的泪珠,不再继续回忆,转身离开了涤心院,又带着小内侍往其他地方走去。
他走在熟悉的小道上,望着如同天上银河一样的宫中小河,缓缓停下了脚步,秋夜的风微微吹着,倒是吹散了言暻眼里的酸意,而心中的酸,似乎也消散了些。
他望着河水上倒映的圆月,又像看到了漂流而过的小河灯,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循声望去,来人并非是如当年言坤一样来找碴的,而是也凝望着他的人。
「子钧?」,言暻有些出神,看着眼前的青年缓步走来,似乎又回到了那时,而守钧见他有些恍神,面露担忧:「子......陛下,您怎么了?」
言暻回过神来,知晓他为何突然改了称呼,便示意内侍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罢了。」
守钧望了一眼那淌淌流着的河水,又看向言暻:「......子暻,你还想放河灯吗?」
「不了......」,言暻摇了摇头,眼里浮现着失落,「兴许......是阿娘要安慰我吧,这人世间的分离,哪是放河灯便能了结的。」
两人一时无语,只是静静地望着潺潺流水,半晌,一个温暖的拥抱将言暻包围起来,原先吹在脸上冰凉的秋风,也被那熟悉的温暖给覆盖。
「我好像......很久没这样抱着你了。」,守钧的嗓音有些沙哑,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言暻淡淡一笑,也伸手环住他的背:「我也是。」
圆月高高掛在天上,星子洒落在一旁,秋风又无情地颳起,惊动了栖在树上的鸟儿,吹散了落叶,却有一双人影,在那静静流淌着的小河边,紧紧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