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接近地面时,从椎骨处传来一阵酸麻感,粘稠的毒液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滋啦」声。
我以剑带力,支撑着自己没有全然砸进这滩粘液里,只是发尾和衣角扫到,隐约散发出一股焦味。
闕鹤已经落在安全的空地上,人却有些呆滞,手里捏着的火折子摇摇欲坠,定定地看着我,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充满陌生的情愫。
弯到极致的剑身在下一刻弹直,我也顺势起身,避让开了老龟的踩踏。
厝奚看我无碍,大喝一声,将刀从龟脑门上抽出,一脚蹬上它头顶,双手握刀直直向下劈下!
「龟寿!今天杀你非我一人所愿,因果报应记得分摊!」
「总司!都这种时候了还搞责任到人吗!」
一位刀修终于忍不住出声吐槽,他与另一位刀修将所有毒液都隔远以后,点燃了火折子,横刀挡在闕鹤身前,保护这位最弱的同门弟子不受伤害。
锐器刺破皮肉的闷声响起,那龟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终于摇摇晃晃地倒地,带起尘土飞扬。
我甩干凈剑身将它收入剑鞘,一手摸上腰侧,只觉得黏糊糊一片。
「本来不必杀,可不得不杀,杀之前自然是要讲清楚。修道不就是求个长生逍遥?谁多活几年谁少活几年,便是要算清楚。」
厝奚从龟身上跳下,弹弹衣领:「多亏不是兇兽,否则在这种施展不开的洞穴,我们几个都得折在这里。」
有小石子砸落在我头上,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便见整个地洞缓缓塌陷起来。
厝奚嘖了一声,暗骂一声倒霉,指挥其他两名刀修:「你们两个,赶紧带这个筑基小子走!」
他一柄墨刀挥舞着,将砸落下来的过大的石块击碎,往我们来时的那条通道跑,还不忘回头叮嘱我:「赵寥寥,跟上!」
我倒是想跟,只是伤口处的毒液似乎顺着血液,从头到脚都跑了个遍,我这会连动动手指都觉得痛。
「赵寥寥?怎么了?」
闕鹤已经被两位刀修弟子拉着从我们来时的地洞里出去了,厝奚本也准备跟着,却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回头看到我基本还在原地站着,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我咬牙忍着,挪动脚步朝他的方向走去:「你先出去,别管我。」
又是一阵轰鸣,我面前突然砸落一块巨石,堵住了前往洞口的道路。
「操!」
厝奚低骂出声,挥刀劈向巨石,却只削下来一块石头边角。
「他妈的赵寥寥你走不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厝奚又怒又急,嘴里脏话不断,手中动作却没停:「这会不管你能不能走都给我赶紧过来!」
「师尊!!」
宿华的声音猛然在对面响起,但是被巨石挡住,我并看不到人。
「师尊!师尊莫要动,弟子贴了轰炸符!」
宿华语气焦灼,又听到他对厝奚说让他避让,也就一句话的功夫,面前的巨石轰然四分五裂。
而宿华的身影从炸裂开的石中穿出,身姿轻盈迅速,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我眼前亮起淡金色的半弧形盾护,将炸飞的碎石全部挡在外面,又劈劈啪啪落下。
「师尊,我带你走。」
鼻腔中满是淡淡的杏花味,宿华扣着我的后脑让我贴近他的胸前,他微微弯着腰,用自己的身躯护住我。
待出了地道,宿华抱着我御剑从深坑中飞出来时,我已经痛的不想吭气,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连挪动一寸都觉得累。
不知为何宿华声音有些颤抖:「师尊,我们出来了。」
出来了就行,没想到救个男主角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这就是主角和配角的区别吗?
「折春仙子受伤了!」
「赵寥寥!」
耳边突然嘈杂起来,我垂眼看到宿华胸前一抹血痕,正欲开口询问,却被他放倒在一处平整的地面上,他则跪在我身边,抓住我的指尖,紧抿着嘴看着我。
韶音抱着药箱跟在易雀身后,易雀先给我塞了一颗味道不算太好的丹药,然后又替我搭上脉,淡绿色的疗气从她指尖腾腾升起,又鉆进我的皮肤,入到五脏六腑,百条经脉,洗刷干凈里面的毒素。
厝奚蹲在一边盯着我,小臂随意搭在膝盖上,脸和手背有几道擦伤,不知是不是刚刚被碎石扫到。
我跟着易雀的疗气节奏吐纳,疼痛感渐渐褪去,血液流动也畅通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滞涩感。
如果经脉的滞涩感也能像这样轻易打通就好了。
等到那种仿佛是被关在铁皮盒子中的闷痛感渐渐消失后,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支撑着胳膊坐起身:「多谢易师叔。」
「折春,旧疾难愈,莫要再添新伤了。」
听闻易雀此言,我还未做反应,宿华抓着我的指尖紧了紧。
我转头看向他,在地底时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这会才看见他道袍上染上了大片血跡,我惊讶地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你受伤了?!」
宿华楞了一瞬,还未开口,厝奚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戳了戳我肩膀:「这是你的血。」
我低下头去看腰侧的伤口,先前全身都痛的厉害,反而有些痛木了,未曾想过这倒划伤崩开后出血这么多。
发黑的血跡从腰侧向外扩散,几乎染红了整个前腹后腰,在白色的衣裙上格外刺眼。
作为衍宗最穷的剑修,我为又报废了一套衣裙感到难过。
宿华接过了易雀递来的药瓶,告谢之后,便想将我抱起。
我製止了他的动作:「小伤而已,不必了。」
我这么大一个师尊,在这么一群眾目睽睽之下,被徒弟抱着走,未免过于娇弱了。
宿华却一反之前言听计从的态度,二话不说便捞我进他臂弯里,闷闷的声音从他胸膛里震出:「弟子为师尊排忧解难,是弟子的职责所在。」
这算哪门子的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