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么诚心地祈愿他们都能幸福,但最后总适得其反,离自己越近的人总越想远离自己。
听到他这个回答后硃砂额角浮起了狂怒的青筋,他一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压抑的吼声传来:「那你呢?你怎么回答?」
──他很不甘心
他一直都知道,冽崔一旦决定了不让絳风知道,就会实行到底,其实他也做到了,证据就是月退说的:从来没觉得他们互相喜欢。
──但是絳风却揭了这层偽装
「……我回答他『我当然不会喜欢你,目前也没有婚配的打算』」
──结果冽崔逃避了
「你这个、你──为什么不乾脆承认你喜欢他,你可不是这种畏畏缩缩的人!」硃砂此时的心情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冽崔这样藏着掖着最后还是露了馅,那何不摊在阳光下把话说开,大家好聚好散算了!
冽崔苦笑,他自嘲自己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我没有后路的」
『虽然禁止你们跟洄沙人通婚,但也不要以我为对象,懂吗?』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就代表不管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什么,其实他都不想知道吗。
冽崔想,这人好不容易回到洄沙了,他不想再眼睁睁看人离开。
曾经的絳风是那么痛苦,但他还是回到这里,他踏出去了,那冽崔觉得自己就应该再努力一点。
──毕竟怀拽着喜欢某人的感情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这泱泱浊世中他终归还有个人能掛念。
彼时那人刚回归,絳风告诉他「至今我也依然觉得没有必要为了洄沙人让这个本该走向毁灭的世界继续下去,但是因为你还在这里的关係......因为你在这里,这个世界可能会没那么讨厌一点」
自己听到这句话的表情一定很高兴,他跟絳风一样至今也无法喜欢洄沙人,每每看到洄沙人那刺痛双眼的崇拜之情他的内心都不禁扭曲起来,胸中翻涌着愤懣无奈。他讽刺地想,这个世界随时都在发生危险的天灾,仅仅只是倖存的三位王族降临,就能让洄沙人觉得得到了神明的庇护,殊不知神明内心深处觉着他们都是罪人的后代。
可正因知道他们都不是当年的主使者,不是当年的叛军,全都只是再普通平凡不过的居民,对毫无力量之人出手已经足够令人难受,更何况是对这些希冀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没能做到残忍决绝,结果就在不知不觉中就为洄沙人做了很多事,然后日復一日的为逼着自己去承受这些巨大苦痛的絳风感到心痛不已。
絳风啊……
很多时候,我也很想告诉你:「没关係,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能在有限的生命里成为你重要的家人,真是太好了」
冽崔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时,硃砂的声音突兀地闯了进来──
「他这样问你到底是什么居心?」真的有那么心理变态想听人亲口否认?总不会是相反吧……这个假设令他感到一阵恶寒。
「……我不想知道,另外我暂时不想见任何人,封禁明宫吧」冽崔解下外衣进入房间,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愿。
「……是」低垂着头的硃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接下来的几年内,冽崔解散了所有的附魂使,连一丝痕跡都不想留给絳风追踪,然后拒绝了所有人的关心。对外只说既然絳风陛下已回,那殿下便闭关潜心修练,大小事务一律交给硃砂及西诺蕾恩他们处理。
但实际情形远比想像的糟,冽崔不只是拒绝关心,他还不吃不睡不闔眼,王族人本就可以不吃不喝,但是不闔眼这个硃砂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试问寿命长得看不见尽头的人靠什么支撑身躯继续往未来迈进呢?
──是心啊
是还能够感受到外界变化、是看得见曾经的山谷被溪流填满,曾经的草原变成荒漠,人一代又一代地更迭,比如当年冽崔的亲卫队,他们临终前也将自己的职责託付给了孩子,世世代代地守护王族。
有时候冽崔甚至会说,活得久了,就连星空上的天体运行都感应得到。
王族人的心对他们而言是跟灵魂同样重要的东西,在那个时候冽崔的心碎了──
无预警解散所有附魂使这样的事在当初其实立刻就引起了絳风霽雨的注意,甚至那个本来都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对家人一切冷处理的霽雨也派人传来口信。
对着使节硃砂不需要有什么好脸色,一律叫人口信留下人快滚。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近百年,直到絳风陛下亲自驾临。
说到这里硃砂俏皮的对月退邪魅一笑:"是不是很惊险刺激?"
月退:“……一百年都是那样子吗"
硃砂耸了耸肩:“还有个西诺蕾恩会定期把他拉出去,后来状况有渐渐恢復,只是绝口不提絳风…啊对了,我记得我那时候只给你大舅舅一句忠告:
我说『你这人,在重要的人的事情上,是不是总慢了一步啊』”
“……”这还真是恶意满满,月退看着好友眼底的冷意默默地想──
惹谁都不要惹硃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