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一捏,沈蕴之袖子里的手紧紧捏起来。他跟小九绝对不会形同陌路,小九是他缘定三生之人,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九来凡间世所为何事?只要知晓她的目的,总能找到人。”
沈临安三人缄默无语,根本答不上来。仿佛就长在地上一般跪得起不来身,他们能说的也只剩干巴巴的一句:“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君责罚。”
沈蕴之一口气堵到胸口,嘴唇都犯了青。
要找人,自然得有根据。一行人战战兢兢地抵达悦来客栈,客栈的人差点没被为首的沈蕴之惊人之貌给摄走了魂魄不说。他们没问到单九的踪迹,倒是刚好跟半信半疑前来找人的沈清源碰上。
沈清源一看到沈蕴之当场就哭了。
一百多岁的大男人扑到沈蕴之脚下,嚎啕大哭。这也正常,毕竟沈清源自打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这么多年在沈家的庇佑之下,周身围绕的都是花团锦簇,从未有过如此窘境。如今修为全无,彻底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对他来说堪称是灭顶性的打击。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抹眼睛一边抽噎,反而给出沈蕴之单九离开的方向:“单,仙尊好似往东北方去。不出意外,应当是唐国的皇城。”
沈蕴之替他检查一番,修为确实没了,丹田里空空如也,仿佛一夕之间化作飞烟交还于天地。不仅如此,灵根也受损,往后再从头修炼怕是不会一如往常。
“难,”他收起了手,“修为已散,救不回,从头开始吧。”
沈清源本抱着希望主君能救他。如今希望破灭,当真是如至冰窖。
受此打击,沈清源仿佛蔫了的狗尾巴草,面上都呈现出一股晦涩的黯然。
他将凤凰城发生的种种说于沈蕴之听。沈清源虽看不见城中黑气,手里却有特殊法器能感应出城中的异常。否则当日他也不会出现在寺庙,且亲眼目睹分食人肉的场景。此番诉说,也算是将大致情况交代出来。其中自然少不了单九的作为。
单九会出手沈蕴之毫不意外,沈蕴之点点头。
“裳裳便是在这失踪的,”沈清源面如土色却还不忘心爱的小师妹,“是徒儿无能,没照看好裳裳。”
沈蕴之为他此时还不忘同门感到欣慰,师兄妹之间真心友爱。
提起华裳裳,他自然也是担心的。小徒弟心性单纯,修为低微。若是遇上那等不怀好意之人,怕是也要受到欺辱。沈蕴之虽是为寻单九而来,但到底不放心华裳裳。
再次为华裳裳而放弃单九,就是沈蕴之也忍不住叹气。小九总在计较他如此看中裳裳,但又何尝明白他的苦心。天机沈家能测天下黎民之运,天宫三十六位尊神归位乃六界运转之必须。少一位,将来六界必乱,百姓多灾多难,生灵涂炭……罢了,说再多无益,还是先将小徒弟找到再去皇城寻小九致歉吧。
他于是闭上眼仔细感应,这次还真有回馈:“人在东北方位,五百里以外。”
“找到便好,找到便好,她没出事便好。”沈清源一幅终于放心的模样,青白的脸还有了些血色。
沈蕴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东北方向,这般正好,单九也在东北边:“既如此,即刻启程。”
五百里外的唐朝皇城,单九悄无声息地跟着淮阳真人,终于看到了所谓的‘化灵粉’。所谓的化灵粉,就是淮阳真人用净水炼制的一众特殊的粉末。巧了,这净水,似乎就是单九要找来给小徒弟化煞气的东西。本以为不太可能找到的东西突然撞到眼前,单九有些不敢置信。
她躲在密室的角落,看着淮阳真人哆嗦着痴肥的身体拿出一瓶净水倒进炼丹炉。炼丹炉里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空气里弥漫一股独特的清甜味道。有点像草木玉露,又有点像稀释过的血腥味。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净水,单九于是按兵没动。
不过这废物点心显然资质太差,那么多净水倒下去,连一丁点儿要成的意思都没有。单九亲眼目睹他炼废了一炉又一炉都震惊了,成品率低成这样的炼丹师还炼什么丹?!
眼看着这废物点心成功将密室的净水耗费得干干净净,单九终于庆幸自己顺手拿了一瓶。
就算不是真净水,那废物点心敢往嘴里倒,至少不是毒药。
单九心里琢磨着,一旁痴肥道人炼不出成品,愤怒之下一脚踹翻了炼丹炉:“为什么不成?为什么不成!十瓶净水都耗光了一点化灵粉没炼成,开什么玩笑!”
一旁看着的单九都好笑,自己炼不成怪谁?难不成这就叫做无能狂怒?
无能狂怒的淮阳真人发疯地砸光密室的东西,重重喘了一口气,阴沉着脸离开密室。
大晚上他不睡,从摘星台下去便直奔皇宫。
单九一路悄无声息地跟着,这废物点心在唐国似乎地位尊崇。这么晚他夜闯后宫也没人敢阻拦,就看到他阴沉着脸直奔人皇寝宫。而此时此刻,人皇居然也没睡,正抱着受到惊吓的华裳裳轻言细语地哄着:“往后你便在此处住下吧,朕,会好好待你的……”
华裳裳衣衫半解,露出了纤细的脖颈和锁骨。满头青丝铺洒下来,落在肩头。花容月貌映衬着满室灯火,再暗中加点灵气的烘托,她整个人仿佛一只隐隐发着白光的脆弱白孔雀。时而臻首娥眉,时而梨花带雨,仰脸看着人皇的眼神羞中带怯,当真是……鸡皮疙瘩掉一地!
抱胸看着的单九感慨万千:要论发挥样貌的长处。华裳裳自认第二,无人敢论第一。
“好好待我?”华裳裳声音腻得像糖水。
人皇果然迷得找不着北:“朕一言九鼎,册封你为贵妃。”
华裳裳高兴地扑到他怀中,含着泪灿烂一笑。
单九:“……”
“陛下,”暧昧的氛围不止单九受不了,淮阳真人大喇喇地闯进来完全无视榻上两人你侬我侬。他刚炼废十瓶净水,手中的化灵粉也用得差不多。马上沈家人就来了,剑都悬在头上,“微臣夜观星象,紫微星这几日渐渐转暗,被云遮住。似有妖魔,霍乱宫闱。微臣心中实在不安,这才连夜赶来宫中。”
人皇一听这话顿时放开怀中的华裳裳起身,掀了纱帐脸色便沉下来。
淮阳真人瞥了一眼被纱帐盖住的女子:“臣要去皇陵走一趟。”
人皇似乎很相信淮阳真人,当即随他出了寝宫。单九回头瞥了一眼床榻之上的华裳裳,突然觉得讽刺。这就是沈蕴之眼中单纯善良的好徒儿,嗤笑一声,她转头跟上两人。
两人去到偏殿,单九亲眼看着淮阳真人取了人皇一碗血装进瓶子里,只身往城外飞去。
单九在他身上打了一道追踪术,没跟上去,转身回了小客栈。
天色已经黑沉,皇城的夜里灯火通明。巡逻的衙差时不时路过,万家灯火之下,街道上还不少出来走动的行人。商铺未打烊,显得热闹非常。单九闪身进屋,就看到黑暗中一团黑得发霉眼冒红光仿佛随时要扑过来咬死她的小东西。
她吓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被她丢在客栈一整日的小徒弟。
魔主大人心情不好,非常不好。这死女人居然又一声不吭消失,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师父记性真好,”小孩儿从角落里缓缓走出来,眼睛的红光大概是她的错觉,“还记得徒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