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伴随着“没必要”,台面上越摞越多,横七竖八,都像是被打入冷宫的怨妇,圆瞪了心有不甘的眼睛。
无意间带翻一个绸包,束带口不紧,里头的春光泄了半幅,是半透的低腰蕾丝内裤,略带珠光的银灰色。
猝不及防,卫来有些尴尬,动作很快地束好口,塞进她背包里。
岑今忽然制止:“别啊,按理说,人是猴子变的,猴子从来不穿这玩意,人也不用穿。所以,没必要带。”
卫来只当没听见,并不受她激,服务行业,挨点冷嘲热讽难免,就当小风吹乱头发。
精简完毕,背包居然有些松垮,卫来自忖是不是过分了点,想了想,打开她画盒,卷了一叠画纸裹几根铅笔塞进包的侧背袋。
又揿开化妆箱,建议她选支口红带上,理由是:如果这一路不舒服,气色不好的话,嘴唇上搽点颜色,还是很显精神的。
岑今食指一勾,从竖排的唇膏里挑出一支金色方管攥进掌心,说:“卫先生,这算不算打一棍子再给个枣?假以时日,你也可以上谈判桌。”
卫来就当她是夸赞:“岑小姐过奖了。”
差不多该出发了,东欧女人掀开幕布款步出去,时间是约好的,同一时刻,音乐骤响欢声大盛,流转灯的光甚至透过幕布,把这头的墙壁打的暗影憧憧。
岑今单肩背了包,打开侧面的小门,里头一道小楼梯,通往后门。
她摸索着揿亮楼梯间的灯,问他:“卫先生,这么配合你,我是不是能多活点时间?”
语带讥诮,自顾自先下去,赛德忽然紧张,舔了舔嘴唇,向他嘱咐:“卫先生,请务必保护好岑小姐。我们的船,还有船上的人……对她寄予很大希望……”
卫来回答:“从钱的角度,她是雇主,我是保镖;从性别角度,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无论哪个角度,我都会尽力照顾她。”
赛德嘱咐不出什么了,眼前的男人女人都是高手,和他们相比,他不过是个普通的雇员。
他目送着卫来走到楼梯尽头处,将门打开掌宽的缝,耐心观察了一会门外的动静。
再然后,拍了下岑今的肩膀。
门一开一合,寒气还没来得及涌入,人已经消失了。
幕布另一侧,《假面舞会》恢弘的歌剧声传来,高亢的男高音里夹市井小民的急促短板,一个嘈切的世界迫在耳边。
赛德忽然觉得,这个歌剧选的不好。
——
顺着麋鹿之前提点的,后门出,沿车道往下走,一路和岑今也没有交谈,只是在快到车子时,拉了她一下,示意她站住。
然后打开车门,前座后座都看了一遍。
岑今问:“是不是担心坐进去,后座忽然坐起一个人,拿枪对着你,或者用刀割破你的喉咙?”
卫来说:“如果电影里老这么演,就说明现实中早发生过成千上百次了,小心些总没错的。”
他让岑今先上车,自己开了后车厢,麋鹿办事很周到,行李包在,还有个食品包袋,装压缩饼干、水和一个牛皮纸包。
卫来打开牛皮纸包的口,里头有一把全弹伯莱塔m9,一把史密斯威森熊爪,急救包和两枚麻醉针筒注射针剂。
留言纸上写:以防万一,路上防身,到了非洲,自己去搞。
卫来明白他意思,这些东西过不了机场安检,到时候得扔。
他把枪别在腰后,砰一声关闭车厢,拎着东西绕到车前……
咦,岑今坐的是驾驶座。
他屈起手指,车窗上叩了两下,岑今隔着玻璃看了他一眼,没有要动的意思。
懂了,卫来笑笑,绕去副驾驶一面,上车。
问:“不解释一下?”
“要去办点私事。”
这不大好吧。
“船和人质都在海盗手里,我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
岑今发动车子:“卫先生,这不是灾后救援,要去赶黄金72小时。谈判要稳,不宜操之过急。”
“截止这个月,海盗手里扣押的各国货轮超过200艘,因为谈判不顺利,羁押时间最长的一艘超过25个月——而我去办点私事,只要花一两个小时。”
磨刀不误砍柴工,这理由可以接受,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
车子开的方向,是去往市内。
卫来一路注意观察车前车后,确信没有人跟踪,他觉得岑今的死亡威胁可能来自于跟踪者(stalker),有数据表明,离开熟悉的居住环境,旅行或者搬至距离较远的州县或者国外,是杜绝某些疯狂跟踪者的有效方式。
“可以问个问题吗?”
“说。”
“那只手……你真的不认识?”
岑今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专注于前方的路况:“我应该认识吗?”
卫来觉得,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用于恐吓的手。因为虎口处有牙印,等于是一个独特的标记。而标记,通常是送给心知肚明的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