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的太太约莫四十多近五十岁的年纪,眼神平和,神情开朗,她含笑点头,爽直地自我介绍道:“我家老爷是福建人,现在天津任总兵,姓蓝,名理,妾身姓何。”
“啊,知道,知道。”中年贵妇恍然:“原是何夫人。妾身姓梁,夫君年前升任成都府守备,赴川前还曾遗憾不能在蓝总兵麾下效力,道蓝总兵沿海屯田之策,实乃利国利民利军之举,只恨官卑位小却是无有机会与蓝大人相识。”
何夫人哈哈一笑,“跟着他有什么好的,跟着他只有苦吃。”
“男人们思虑的都是报效朝廷、不负皇恩,只要能做出功绩,他们是宁愿苦一点,不似咱们妇道人家,只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的。”
何夫人笑眯眯点头,看向坐在梁宜人身边那位二十多岁,身形丰满的女子:“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妾身福塔氏,夫君恩封骑都尉,任五品典仪。”
何夫人点点头:“不知宜人是哪一年的秀女?”
福塔氏圆胖的脸一红:“妾身是康熙三十年的秀女。”
何夫人笑眯眯:“想来宜人与尊夫必是圣上指婚的吧。”
福塔氏眼中露出羞窘之色,“愧煞妾身矣,当年妾身未过复选,未得皇恩。”
何夫人脸上笑容未变,轻轻颔首:“宜人不必羞愧,但看今年能得圣上恩旨赐婚的,也不过十几秀女而已,夫人当年能过初选,已是极优秀的了。”
能过初选的秀女便极优秀,那能过复选还得到圣上指婚皇子为侧福晋的茹佳氏,又该是何等尊贵的佳妇?那样的女子又哪里是她这样身份的能以酸言相向的呢,如若被四贝勒府知道,自家夫君的前途只怕会毁于一旦了。
福塔氏恍然,而后羞然道谢:“妾身愚钝,多谢夫人点醒。”
何夫人坦然接受了福塔氏的道谢,却是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茹佳府昨日的盛况:“梁宜人不知,昨日茹佳府妆奁却是震动了京城。”梁宜人目光兴奋,“何如?”
何夫人一脸赞叹之色:“再未见过这般丰厚的妆奁,第一台抬进了贝勒府,最后一台还未出茹佳府,十里红妆,名幅其实,虽记录为一百二十台,实际装东西的箱子却是比别人的都大一倍,如此实际装下的东西,却是两百台都不止。”
梁宜人倒吸了一口气:“奢华至此,茹佳氏到底有多宠女儿?”
何夫人击掌而叹:“可不是呢,只这位茹佳大人还真是舍得,有内务府官员看了嫁妆单子后找到他,只道他不给子孙留资财,你道他怎么回话?”
这种上层贵族圈里才会流传的信息,便是连福塔氏都来了兴趣:“夫人快说。”
何夫人笑看一眼福塔氏,“茹佳大人道:女儿嫁了人,以后要相夫教子,再无闺阁时的娇贵日子过,为着让女儿尽心服侍夫君、无有后顾之忧地养育子女,他自该替女儿多打算,别说只是赔嫁百十万的嫁妆,便是再多,也是舍得的。至于说到儿子,这位茹佳大人说的一番言语,却是连圣上都脱口赞其睿智。”
福塔氏咬着唇,又慕又妒:“百十万嫁妆,茹佳氏好命啊。”
梁宜人却对连皇帝都赞的言语更感兴趣:“茹佳大人说了什么?”
何夫人笑道:“茹佳大人道: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
梁宜人傻眼:“按这位大人所想,无论子孙贤愚,父辈传下的财货过多,俱非好事?”
何夫人点头:“这位茹佳大人,本就是一位奇人,奇人有奇言,平常事尔。”
梁宜人身体微微前倾,“妾身夫君与茹佳大人同地任职,故而得到邀请来参加婚宴,为免妾身以后拖夫君后腿,还请夫人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