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澜:“翎儿好容易答应了,若不趁早定下,回头你若反悔,敬澜岂不空欢喜一场,故此,这名分还是早早定下的妥当,省的敬澜日夜悬心不安。”
说着叹了口气:“此次回去,不知何时再跟翎儿这般说话儿了呢?对了,昨儿叫小满给你捎去的手串可喜欢吗?”
青翎眨眨眼装糊涂:“什么手串,不曾见。”却微微抬手,藏在袖子里的手串露了出来,鲜红的手串,映着雪白的皓腕,愈发剔透好看。
敬澜心里不觉一荡,忍不住伸手要抓她的腕子,青翎忙避开了,敬澜方清醒过来,自己忘情了,却仍忍不住盯着她的手腕子瞧。
青翎给他瞧得脸红了起来,心说,果然男人都是好色的,就算陆敬澜也一样,外头瞧着正经,私底下也是个色狼,看自己的手腕子都能看呆了。
正想着,忽见福子跑了进来,青翎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大哥呢?”
福子:“大少爷怕二小姐担心,遣我回来送信儿来了。”
青翎:“这么说,何之守跟大哥去了醉韵楼。”
福子:“咱们这位何大人可是有名儿的好色,来咱们安平县上任的时候,连个正经媳妇儿都没有,如今府里头那可是妻妾成群,听说一共纳了十房小妾,起先互相争宠打架,可热闹呢,何大人就想了个法子,让这些小妾掷骰子比大小,谁赢了就去谁哪儿,听说万岁爷宠幸娘娘们翻绿头牌,翻着谁是谁,何大人莫不是跟万岁爷学的。”
青翎瞪他:“胡说什么?皇家的事儿也是你随便编排的,不想要命了。”
福子吐了吐舌头,也知自己造次了,忙接着道:“把礼往上一递,何大人眼睛都亮了,少爷再说去醉韵楼,就更等不得了,忙忙的换了衣裳跟大少爷去了,小的回来的时候,何大人正搂着醉韵楼的头牌韵娘吃酒呢,小的瞧何大人跟韵娘那个热乎劲儿,估摸不是头一回。”
青翎暗暗点头,这个自然,醉韵楼既开在安平县,何之守这个父母官自然要先打点明白的,何之守又极好色,这个韵娘更是难得一见美人,跑到色鬼的地盘上做皮肉生意,自然要雁过拔毛,两人只怕早成老相识了。
想起正事儿:“周宝儿呢,可在?”
福子:“在,怎么不在,小的出来的时候正跟老鸨子哪儿闹呢,听龟奴说周宝儿进就是冲着头牌去的,偏手里没有银子,还得记账,老鸨子早就不待见了,哪会让他见头牌姑娘啊,估摸寻个别人给他搪塞过去了事。”
青翎眼珠转了转,叫他到跟前儿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福子一拍手:“二小姐这个法子好,这周宝儿要是因为韵娘争起风来,看看何之守还怎么断这个案子。”转身跑了。
青翎看了敬澜一眼:“敬澜哥哥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如何?”
陆敬澜看了她一会儿,忽的笑了:“翎儿莫不是要跟我一起去逛醉韵楼。”
青翎白了他一眼:“想的美,就在外头瞧瞧热闹罢了,周子生跟何之守坑瀣一气想讹胡家,如今周宝儿公然跟他争风吃醋,看他这父母官还有多大的脸。”
敬澜略打量她一遭,这丫头男人扮多了,越发多了几分英气,不知底细的真瞧不出来,想想两人能一起出去也极难得,且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一双明眸闪啊闪的,极为动人,心早软了,哪有不答应的,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儿,把她头上的儒生帽整了整,站开一步端详了端详,见正了才携了她的手往外走。
青翎不想他公然拉自己的手,挣了挣,却听他在自己耳边道:“翎儿若挣,可露出女儿之态了,叫外人瞧出破绽可麻烦。”
青翎只得给他拉到外头上了车,两人一走,铺子里打杂的伙计低声笑道:“掌柜的,瞧见没,咱们家二姑爷还真疼媳妇儿呢?”
周二狗一脚踢过去:“放你娘的屁,瞎了你的狗眼,连男女都认不清了,什么媳妇儿,那是咱们二少爷知道不?”
那伙计也机灵立马回过味来,忙道:“是,是,是小的瞎了眼,认差了,可不是二少爷吗。”周二狗这才满意的到后头库房点东西去了。
他一走,旁边的伙计道:“还算你脑瓜儿转得快,记住了,以后只要咱们二小姐穿男人的衣裳就是二少爷,这点儿机灵劲儿都没有,就甭想在咱胡记待长了,行了,赶紧干活吧,甭耍嘴皮子了,别看掌柜的年轻,眼里可不揉沙子,尤其东家在呢,要是偷懒落在东家眼里,你小子这差事就到头了。”
伙计忙拿着扫帚跑出去了不提,再说青翎,跟陆敬澜坐车到了醉韵楼,一下车青翎倒有些意外,本来觉得名字还算雅致,至少比那些什么春香院,万花楼的好得多,且这个头牌韵娘又名声在外,什么琴棋书画的歌舞弹唱的,外头传的简直是个十全美人。
因为这些传言,便下意识把这个韵娘想成了跟秦淮八艳类似的青楼女子,这醉韵楼至少也该有些格调,哪想竟跟那些万花楼什么的一个样儿,门口俗艳的妓女花枝招展的揽客,只要过去个男的就往里头拽,不禁颇为失望。
妓院大都是晚上生意多,白天嫖客上门的少,那揽客的妓女正闲的倚门嗑瓜子呢,一眼瞧见青翎跟敬澜,眼睛都冒绿光,丢了瓜子一扭一扭的过来了:“哎呦,今儿可是造化,来了这么两位俊公子,来,来,跟迎儿进去吃些酒耍子,包管把两位均公子伺候的舒舒坦坦。”说着就要上来拉人,长福已经先一步挡在前头。
敬澜拉着青翎的手,直接进了对面的茶楼,那两个迎客的妓女悻悻然的甩了甩帕子,瞟了长福一眼:“这个小兄弟生的憨直可爱,你们家公子不去,不若你跟姐姐们进去乐乐,你还没媳妇儿吧,姐姐们教你个销魂的游戏,让你开开眼。回头娶了媳妇儿,跟你媳妇儿玩去。”说着伸手摸了长福一把。
长福吓了往后跳了几步,忙道:“我,我……谁说我没媳妇儿了。”说着扫了两个女人一眼,虽说模样儿也算过得去,可抹了一脸铅粉,瞅着就假,还穿的花花绿绿的,想想谷雨那俏生生的小摸样儿,这俩简直连端尿盆都嫌磕碜,不禁嘿嘿一笑:“我媳妇儿可比两位姐姐俊多了,而且也厉害,若知道我来嫖,妓,非打死我不成,我可不敢,两位姐姐若实在憋得难受,那头骡马市上有头驴子正叫的欢,两位姐姐不若牵过来出出火。”撂下话一溜烟跑茶楼里头去了。
等两个妓女回过味儿来,哪还有长福的影儿,只得对着茶楼骂了几句娘了事。
长福上去就见少爷看了自己一眼,心知刚才一时着急,把在府里跟那些车把式学的荤话儿使出了两句,让少爷听了去,忙低下头不敢吭声。
青翎也听见了,脸有些红,心说看来这些小子果然没有好的,平常瞧着长福说话做事儿挺稳当,原来也会说这些荤话。
正想着就见里头吵嚷了,声音极大,正是周宝儿,接着一个掸瓶子,丢了出来,直接砸到了街上,吓的街上行人,都过去瞧热闹。
原来这周宝儿本来就不是个能待住的,这事儿说起来也巧,那天偶然见了青青一面,就惦记上了,天天跟他爹寻死觅活的闹着要娶青青。
周子生本来想的也挺好,等恒通当把胡记挤兑出冀州城,再趁机提亲事,琢磨着胡家后台再硬,也比不上文家,那可是国丈府,恒通当靠着文家,别说冀州府了,就是京城也没人敢得罪啊。
哪想刘广财靠的根本不是文家,他那个大舅哥就是文家挑粪的,翻出底细,胡记没挤兑出去,反倒把恒通当都搭进去了,连老命都没保住。
过后周子生也暗暗庆幸,亏了恒通当倒台了,不然自己要是把给儿子捐官的银子送来,不是打了水漂吗。
却也更嫉恨胡家,怎么气运这么旺呢,恒通当完了,胡家算彻底在冀州城立住了脚,这眼瞅买卖越来越红火,白花花的银子,都进了胡家的大门,真叫人眼热。
心里正憋闷,偏家来周宝儿还跟他撒泼打滚的胡闹,气上来,索性跟周宝儿说:“你闹什么呢,那胡家把家里的铺子当了嫁妆都给了田明德,以后田明德就是胡家的上门女婿,你趁早断了这门心思的好,人家自小一起长起来的,不定早看对眼儿了,更何况,你瞧瞧人田明德多有出息,比你还小呢,如今就管着胡家冀州城的当铺,你呢,除了吃喝嫖赌,能干什么,连家里的田租账目都算不明白,你爹我挣下的这份家业早晚败在你手里。”
周子生心里憋屈,跟儿子发了顿火儿,就当没事儿了,却忘了,他自小把周宝儿当个宝贝疙瘩宠溺着长大,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如今这一番教训,周宝儿那儿受得住,气得砸了屋子里的东西,跑出去吃了个酩酊大醉。
可巧就遇上明德正好从街上过,想起他爹的话,一时醋意上来,跑出去说胡青青那个没人要的丑八怪,也就你田明德不嫌弃云云。
若周宝儿骂明德,明德兴许都不会这般恼怒,自小明德就听不得别人说一句青青的不是,为此没少揍周宝儿,这一次周宝儿说的这么难听,明德哪能饶了他,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周宝儿虽吃醉了酒,倒也知道保命要紧,挨了几拳见明德不停手,怕给明德打死,索性装死的躺在地上,谁想一栽下去就起不来了,真晕了过去。
周三儿见周宝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竟跟死了一半,探了探鼻息,不见有气儿,吓的魂儿都没了,一边儿叫人去衙门里报官,一边儿却找自家老爷。
周子生正好有个应酬,在前头不远的茶楼里头,赶过来一见儿子直挺挺躺在地上,心都凉了,可到了跟前儿,摸了摸身上热乎的,鼻子底下也有了气儿,见衙差来了,顿时有了个主意。
叫人把儿子抬了回去,自己跑去了县衙找何之守,狠狠心,咬咬牙,把怀里揣着的本打算给周宝儿活动关系捐官儿的五百两银子,一股脑塞给了何之守,还给何之守出了个敛财的主意,说:“田家胡家都是有钱的主儿,只这官司压着不了结,就都得给大人送好处,您这两边儿吃,岂不发大财了吗。”
若搁之前给何之守八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为难胡家,可如今靠上了大皇子,哪还会把胡家看在眼里,自己乐得装糊涂,收着周子生孝敬的银子,坐等田胡两家的好处,想三方得利,着实贪婪。
周子生出了损招儿,在家等着明瑞上门,晾了半天,让周冒出去透话儿,说要娶胡青青。周子生是真的眼红了,知道胡家把冀州的铺子交给了明德打理,明明白白要把家产给这个未过明路的三女婿啊。
一想到胡家的万贯家财,周子生真是抓心脑干的眼馋,若是落到自己手里,他们爷俩几辈子都不用愁了,这才以撤状要挟亲事,就是算着胡家不可能不管明德这个亲外甥,若此事能成,便再送何之守五百两银子都值。
周子生样样都算计到了,就是没算到他儿子是个闲不住的,在家关了两天,浑身都难受,偏周三儿还一个劲儿的勾搭,主仆俩便趁着周子生一时不查偷跑了出去,直接奔着醉韵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