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爷伸手握住她的手,满心愧疚:“倒是我的不是,冷落了夫人,等青翧家来,我带在身边些日子,等他熟悉了便把家里的买卖都交给他,我在家陪夫人。”
翟氏脸一红,却也点点头:“这倒是,如今这几个孩子,我就担心青翧,这小子自小就是个懒散的性子,又放养着长大,到如今也没个正经儿事儿,若是能管着家里的生意,也就不用愁了。”
青翎听了个满耳朵,心说,爹娘的想头可要落空了,青翧再回来就要进新军当兵去了,不知爹娘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进了屋,胡老爷见她手里捧得的乌木盒子,立马站了起来:“果真找回来了吗。”
青翎点点头,把盒子放在炕桌上,把周二狗的事儿说了一遍。
翟氏道:“倒真是个难得的孝子,既然东西找了回来,就别太追究了,只是这少了一颗珍珠可怎么好?既然是恒通当设下的陷阱,自然不会答应用银子赔的,若对方不依不饶,此事也难了。”
青翎:“我已让明德去了京城的珍宝斋,好在这盒子珍珠虽好,却也并非极难得的珍品,这么大的,这样成色的,在冀州府不好找,若在京城应该也算不得稀罕东西。”
胡老爷点点头:“这倒是,周二狗在铺子里两年了,做事极稳妥,却不想会出这样的事儿。”
青翎:“他是让恒通当算计了,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恒通当天天惦记着使坏,怎么都躲不过去,如今这件事儿出来也是好事。”
翟氏:“你这丫头可是糊涂了,你爹病了,又让人算计了,算什么好事儿啊。”
青翎:“娘不知道,这恒通当倒叫人看不真切,都说背后有文家撑腰,可文家自来便有家训,子弟不可经商,怎么会冒出来个开当铺的,更何况,文家何等尊贵人家,便族中有经商的,又怎会是这样不讲信誉口碑极差的奸商。”
翟氏点点头:“当年你外祖父跟文太师同朝为官,常说文太师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乃臣子典范,家教也极严,当年在京里,曾出过一事儿,封后大典没多久,文氏族中子弟与人私斗伤人,伤者并未殒命,文太师却依然把人交给刑部问罪,自此文家族中子弟,便再不敢惹是生非,世族勋贵之中,数着文家人最为低调,致休后更是带着儿女回冀州府颐养天年,算着年纪,如今已过耳顺之年了,听说身子极康健硬朗,可见是位老寿星,若说纵容子弟为非作歹的,文家绝无可能。”
青翎本还有些犹豫,如今听了娘的话,心里更有了底,若果真文老太师如娘所言清廉刚正,即便恒通当是文家子弟在外偷开的买卖也不怕。
想到此便道:“恒通当把咱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便没有此次的事儿,也有下回,倒不如一回解决,也省的以后再找麻烦,如此,岂不是好事儿吗。”
翟氏哭笑不得:“依着你什么都是好事儿了,行了,知道你们父女有话说,不想让我听,我这就给你们父女如意。”说着抬脚要出去,胡老爷忙道:“哪有什么话是夫人不能听的?”
翟氏:“我说笑呢,眼看就晌午了,我去瞧瞧厨房今儿做什么菜,你们父女俩说话儿吧。”撂下话转身去了。
胡老爷方道:“周二狗也是一时糊涂,要不就依着你娘的主意,别追究了吧。”
青翎却摇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周二狗作为管库的伙计却监守自盗,偷了主顾活当的东西,便其情可悯,到底坏了规矩,若不追究,以后其他的伙计也跟着他学,今儿是为了给娘治病,明儿是为了给爹抓药,该怎么办,咱胡家开的是当铺,可不是善堂。
胡老爷点点头:“这话也是,依着你又该如何?“
青翎:”不可不追究,却可戴罪立功。“
胡老爷一愣:”怎么个戴罪立功?“
青翎凑到她爹耳边说了几句,胡老爷点头:“这个法子虽好,可真要跟恒通当撕破脸了,万一文家跳出来,岂不麻烦。”
青翎:“爹放心吧,便恒通当是文家人的买卖,这个当口,文家也绝不会出头的,这场大热闹有的瞧呢。”
父女俩正说着,就见青青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好,胡老爷忙问:“不是去找春生媳妇儿还鞋样子去了吗,怎么这个脸色,莫不是哪儿舒服了?”
青青定了定神:“我是走的有些急了,没什么事儿,春生媳妇儿不再,说是姑姑那边儿的荷花今年长的不大好,昨儿就接着春生两口子去了,明儿才回来呢。”
胡老爷道:“可不是,昨儿一早胡管家还跟我说过这事儿呢,今儿倒忘了,害小青青白跑了一趟,是爹的不是,等爹好了,给小青青买甜糕吃。”
青青忍不住笑了起来:“爹,青青已经十三了。”言下之意不是小孩子了。
胡老爷却不明白:“十三怎么了?”
青青:“哪有十三的姑娘还吃举着甜糕吃的,叫人知道还不笑话死。”
胡老爷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买甜糕是孩子们小时候自己常用来哄她们的法子,不知不觉孩子们已经大了,再不稀罕他买的甜糕了,想着不免生出几分难言的落寞来。
翟氏回来的时候,青翎跟青青已经回自己屋里去了,却见丈夫有些出神,便问了一句:“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问了两遍方听见丈夫喃喃的道:“是啊,都大了,青羽都嫁人了,明年翎儿也要嫁了,我买的甜糕都没人稀罕了。”
翟氏听清了不觉哭笑不得:“我当是怎么了,原来竟为这个,闺女大了自然该嫁人生子,难道还能在家一辈子不成,至于甜糕,等过几年,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一帮孩子围着你要甜糕的时候,看你还愁不愁了。”
翟氏一句话胡老爷顿时眼睛都亮了,凑过来道:“你说青羽这胎是小子是丫头?”
翟氏:“我也不是神仙,哪儿知道,头胎自然小子好,毕竟翟家一脉单传,有了后也对得住翟家的祖宗了,可我这心里又有些怕。”
胡老爷不禁道:“有后是好事儿,怕什么?”
翟氏:“这些日子我总做梦,梦见爹娘跟我说了好些话,让我好歹照顾着翟家些,我总觉着不吉利,宝成自打过年身子便越发不好,如今他心心念念着孙子,只这翟家有了后,又怕他真一松心撒了手。”
胡老爷:“那天你不还说寿数天定,强求不得吗,怎么又担心起这个了,我瞧宝成的身子虽差,也不至于丢命,只安心调养,便不能大愈,也应不会再坏了,你别胡思乱想的吓唬自己了,回头宝成倒是没事儿,您却吓病了,岂不麻烦。”
翟氏:“回头得了空去京里瞧瞧宝成吧,不然,总不能放心,对了,青青呢?刚我出去正巧跟她打了个碰头,瞧着她脸色有些不好,还说回来问问呢。”
胡老爷:“我问了,说是走的急了些,这会儿跟翎儿回屋去了,如今这姐俩可好着呢,只翎丫头不出去,姐俩个一时一会儿都分不开。”
翟婆婆笑道:“可不是吗,以前夫人还愁呢,我就说嫡亲的姊妹,愁什么,骨头血肉都连着呢,还能生分了不成,这不让我说着了吧。”
翟氏一想青青如今什么心事也不会憋在心里,有些不乐意跟爹娘说的,也会跟青翎说,暗暗点头,有青翎这个姐姐开解,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爹娘都瞧出青青不对劲儿了,青翎自然也瞧出来了,只是当时未问,等进了两人的小院,方才拉着她问:“刚出去的时候可是碰上谁了?”
青青刚才的神情很有些慌乱,故此,青翎方有此猜测。
青青咬了咬唇,半晌才道:“我刚去咱们庄园里找春生媳妇儿还鞋样子,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周宝儿。”
青翎眉头一皱:“周宝儿?这死肥猪天天跑去安平城花天酒地,怎会跑咱们庄子上来了?”
青青摇摇头:“看那样儿像是路过,想来是想抄近道回家,不想,正让我碰上,真是倒霉。”
一想到周宝儿色眯眯的眼神,青青就觉恶心的不行,虽说就小时候见过,可青青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周宝儿的变化不是很大,跟小时候一样肥,只不过变得更加猥琐。
认出周宝儿,不免就想起前些日子张巧嘴上门说亲的事儿,就觉膈应,却也有些担心:“二姐,如果周家又来求亲,爹会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