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提醒了子盛,一叠声叫人请大夫,人也清明了起来,感觉怀里的温热,探手过去,鼻息也还匀称,便知是晕过去了,略松了口气,抱起妻子就要往内院里走,青翧上前要拦,给陆敬澜一把抓住,低声道:“你还嫌事儿不大是不是,本是你姐占理的事儿,你若再闹,可变成胡家没理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青翧敢跟表哥动手,可对陆敬澜下意识有些发怵,别看陆敬澜平常说话平心静气的,可青翧就是觉得这个未来的二姐夫不大好惹。
刚才也是怒气壮胆,才敢说出那些话,这会儿平静下来,便不敢太放肆了,心里更知道陆敬澜说的是,大姐既嫁了就是翟家的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虽青翧觉得这就是狗屁不通的道理,却是事实。
更何况,怎么也得顾念着舅舅,若是真给他舅舅气个好歹儿,娘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想到此,便悻悻然往后退了一步,由着姐夫抱着大姐进了后宅。
赵氏何曾想到青翧能这么犯混,根本不管不顾就闹了起来,自己之所以敢对青羽刻薄,就是知道这嫁了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大姑姐儿越是疼闺女,就越不能跟自己这个婆婆撕破脸,除非她想把自己闺女领回去,不然,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这是婆婆的特权,便是亲娘也只能眼看着。
却没想到青翧这小子跑来大闹了一场,这小子混上来,根本什么都在乎,都差点儿跟自己姐夫动手,还有什么不敢的,想起刚才儿子抱着青羽进去时投过来的目光,赵氏一阵心寒,自己如今除了子盛这个儿子,可是什么指望都没了,若儿子也恨上了自己,自己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忽觉一阵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赵氏抬头,是自己的丈夫,那目光寒的让她让忍不住打了激灵。
琢磨这时候若软了,丈夫更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想到此,挺直腰板:“老爷这般瞧着我做甚?我可没说什么。”
翟老爷好容易平静下来,听见她这句又咳嗽了起来,半天才道:“你说的还少了,我这身子虽不中用,到底还有一口气,你当我是死的了不成,青羽倒是哪儿不和你意了,你这般刻薄她。”
赵氏:“老爷这话可没道理,我刻薄她什么了?难道当婆婆的说媳妇儿一两句都不成吗,哪家媳妇儿这般金贵,依着老爷,我这当婆婆的捧着媳妇儿当祖宗一样供着吗,我又是哪句话说差了,你们翟家高门大户,大姑姐儿堂堂侍郎府千金,你不总说你翟家的家教如何如何严谨,怎么却一味撺掇着丈夫质问婆婆,莫非就是你翟家的千金贵女教出来的好女儿。”
青翧见连自己娘都捎带上了,哪肯罢休,上前一步:“舅母这话说的不对,表哥可不是我娘生的,更不是我娘养的,是舅母生的教的,若舅母觉得表哥不孝,那只能说是舅母没教好儿子,有句话叫孩子就是当娘的影儿,舅母瞧表哥什么样儿,那就跟照镜子似的,照见的就是舅母自己个儿,干我大姐什么干系,舅母怎么就知道是我大姐撺掇的呢?”
赵氏:“不是她撺掇的还能是谁,之前子盛可从未顶撞过我,她进了门之后才如此不孝。”
青翧嗤一声乐了:“算了吧舅母,您说这话自己亏不亏心,当我胡青翧是外人,不知底细呢,却明白一件事,表哥若果真像舅母说的那般听话,干脆扎舅母怀里吃奶算了,娶什么媳妇儿啊,跟亲娘过一辈子得了。”
青翧这话说的极难听,赵氏脸一阵红一阵白,险些没气晕过去,知道跟青翧说什么也没用,转身看向丈夫:“你也听见了,这就是你外甥说出来的混账话。”
翟老爷早对妻子心寒了,听了她的话不禁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是混账话,他是小辈儿说混账话,也只能说他年纪小不懂事,且,若你有个长辈的样儿,青翧又怎会跟你说这些,我倒觉得,青翧的话不错,儿子顶撞你,你是打是骂都该冲着自己儿子,跟媳妇儿为难做什么。
还口口声声家教,我姐怎么了,我翟家的家教有口皆碑,爹娘在时候,谁不称道,倒是你赵家缺了家教才是,如今你处处挑拣青羽的不是,怎么不瞅瞅你自己,若你真做到了三从四德,翟家也不会有这么多乌糟事儿了,你若不服,要不当着小辈儿吗,我把你干的那些事儿说说,看看你有脸没脸。”
翟老爷怒到了极致,哪还会留情面,本就不是自己属意的妻子,若她贤良淑德,夫妻相敬如宾也还罢了,偏偏赵氏没完没了的折腾。
这门亲事可是自己千求万求姐姐才答应的,自己一再保证不会让青羽受委屈,大姐才点头,如今这才过门一个多月,就出了这样的事儿,以后见了大姐自己该如何交代。
赵氏被丈夫一通劈头盖脸的数落,脸色难看之极,却一句话说不出来,若是夫妻撕破脸,丈夫真当着青翧陆敬澜把自己做的那些事儿说出来,可真是丢了大人。
心里惧怕,气势便弱了下去。
陆敬澜觉着自己的身份在这儿待着有些尴尬,有心出去,却又实在担心青羽,还有青翧这小子,是个不定因素,自己若走了,这小子又闹起来,岂不麻烦。
好在大夫来了,急忙请了进去,不大会儿功夫,婆子送了出来,翟老爷忙问:“如何?”
老大夫拱拱手:“瞧着少夫人像是喜脉,只是日子短,有些不上脉,老夫底细瞧了半天方才确定,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翟老爷岂会不知这些大夫说的都是套话,就为了凸显自己的本事,好多得些赏钱,可这么个大喜信儿,也该多赏他些银子,叫管家封了十两银子,大夫欢天喜地的走了。
翟老爷又叫了厨房的管事来嘱咐子盛院子里往后设小厨房,单独开火,少夫人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嘱咐好了,看了眼有些发愣的赵氏,冷声道:“青羽肚子里是我翟家的骨肉,若有什么闪失,不管是谁,我都绕不了她。”
赵氏知道丈夫这话是冲自己说的,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般狠毒的妇人,便再不喜欢青羽,她肚子里却是自己嫡亲的孙子,自己还能害自己的孙子不成。
惦记着孙子,刚想进去瞧瞧,却被丈夫挡在了前头,翟老爷看了她一眼,挥挥手:“来人,夫人累了,扶夫人下去歇息。”
婆子哪敢违逆老爷,忙上前扶着赵氏:“夫人回去吧。”
翟氏也怕自己进去会惊动青羽,毕竟如今刚怀上,正是最娇气的时候,万一因自己落了胎,青羽的身子好不好的,自己不在意,可肚子里的孩子却是自己嫡亲的孙子,。想到此,便没再说什么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陆敬澜见赵氏走了,暗暗推了青翧一把,示意他给翟老爷认错,不管怎么说,青翧一个小辈儿这般顶撞长辈也不应该。
青翧也知道舅舅的身子不好,便想护着大姐,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今儿自己闹的这一场,可是够出格的了,若舅舅告诉爹娘,可没自己什么好儿,倒不如先说几句软话儿,舅舅自来疼自己,说不准就不跟娘提了。
想着,便蹭了过去:“那个,舅舅,刚是青翧混账,您别生气,我给你捶背。”说着站在翟老爷后头,给翟老爷捏肩捶背的,一副孝顺样儿,跟刚才犯混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陆敬澜瞧着好笑,心说这小子还真是前后两张脸,说变就变,这样本事,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翟老爷叹了口气:“舅舅没生你的气,若不是你,舅舅还不知青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呢,是舅舅对不住你娘,答应好好照顾青羽,却让青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委屈,想想舅舅心里都愧的慌。”说着,捂着嘴又咳嗽了一通,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陆敬澜:“舅舅当保重身子要紧。”自打跟青羽定了亲,陆敬澜便不叫表舅了,跟着青羽直接叫舅舅。
翟老爷:“敬澜啊,让你瞧笑话了。”
陆敬澜:“都是一家子,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舅舅这般说倒像拿敬澜当外人了。”
翟老爷:“是舅舅说错了,可不是一家子吗。”见青翧一个劲儿踮脚儿往外头看,知道他惦记青羽毛,便开口道:“你难得来京里一趟,去瞧瞧你姐吧,姐弟俩一处里说说话儿也好,跟青羽说,什么都别想,万事有舅舅在呢,断不会让她再受委屈,好好养着身子要紧。”
青翧应一声跑了,到了他姐住的院子,刚要往屋里头进,却给立夏一把抓住拖到了廊外小声道:“二少爷这会儿您可不能进去?”
青翧不干了:“我怎么不能进去,我得瞧我大姐好不好,你拦着我做什么?”
立夏:“姑爷正跟小姐说话儿呢,二少爷这会儿进去做什么?”
青翧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说体己话儿,早干什么去了,滚一边儿去,再拦着少爷,可没你的好,一个窝心脚踹不死,也踹残了你。”推开立夏就闯了进去。
立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平常青翧嘻嘻哈哈哈的,跟他们这些丫头小厮的也常没大没小的玩在一起,日子长了,她们这些下人在二少爷跟前儿也不像其他的几位少爷小姐那般讲规矩,今儿自己也才敢拦他,不想二少爷脸一板起来,倒真叫人怕,往后还是规矩些,免得真给二少爷踹残了岂不自找。
青翧可不管表哥在不在,几步就窜到了里屋。
青羽刚醒过来没多会儿,得了自己有喜的信儿,又高兴又心酸,又担心,高兴的是终于有了两人的骨肉,往后相夫教子,美满和乐,心酸的是盼了这么些日子的喜讯儿,竟是这般境况下知道的,担心的是,青翧不管不顾的闹了这么一场,叫公婆如何下台,这不孝的罪名扣下来,自己往后还能在翟家过顺当日子吗?
表哥又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因此恼了自己,夫妻若就此冷了,自己又该怎么办,故此,虽知道有了喜,心里却忐忑不安,睁开眼见表哥望着自己,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小心忐忑的神情,落在子盛眼里,心里更是难过,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是我的不是,让你受委屈了,我还怨你冷落我,却看不到母亲那般对你,实在不该,青羽你原谅表哥好不好,表哥保证以后绝不让你再受委屈。”
子盛不说这些还好,一说青羽憋了这一个多月的委屈仿佛开了口子,猛然倾泻而出,扑进丈夫怀里哭了起来。
哭的子盛急忙抱着她一叠声道:“别哭别哭,听人说女人怀了孩子不能哭,哭多了赶明儿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爱哭包儿,若是丫头爱哭还罢了,万一是个小子天天总掉眼泪,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