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点点头,兄妹俩进了里头。
祖父如今在城里倒还好,不然,老人家虽健朗,这扎不楞的惊一下,真不知受不受得住,嘱咐胡管家,先别跟祖父说,等祖父家来的时候,自己慢慢告诉,省的吓着老人,这人上了年纪最禁不得吓。
嘱咐好,低头发现青青跟青翧一边一个抓着自己的手,尤其青青一副害怕的表情,爹娘不再,青羿头一次觉得,自己作为大哥应该撑起这个家,他紧紧搂住弟妹,低声安慰:“不怕不怕啊,有大哥在呢。”
青羽过来拉着青青:“从今儿起,青青就搬到我屋子里吧,青翎不再家,大姐哪儿怪冷清的,咱们姐俩在一处也好就伴儿。”
青青点点头,叫春分去搬自己的被褥东西,跟青羽去了她住的小院。
青羿吩咐胡管家叫小子们警醒些,拖着青翧回去了不提。
且说那三口,一路上不敢稍停,可夜路到底不好走,好在最近没落雪,不然,夜路更走不得了。直赶了一宿路,天大亮才望见京城的门楼子,日头老高的时候进了城,直奔平安街翟府。
这一路上翟氏也底细问了翟管家,怎么好端端的吃了一盅子鸡汤就会中毒,从哪儿吃的?是什么毒?
翟管家道:“这也是少爷着急叫老奴去请大小姐的原由,这盅鸡汤是琴姨娘见少爷看书看得晚了,亲手熬了送到书房里去的。”
琴姨娘?翟氏皱了皱眉:“不记得宝成屋里有什么琴姨娘啊?”
青翎道:“娘亲不知,年前舅母新买了几个丫头,有个叫琴儿的,被舅舅收了房,就是这位琴姨娘。”
翟管家点头:“正是她,夫人不问青红皂白,把琴姨娘抓了起来,说要扭送衙门,要问一个毒害少爷,琴姨娘大哭大喊着叫冤枉,说自己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子,怎会毒害主子,被少爷知道,强撑着拦了,找了郎中来瞧脉,果然有了身子,少爷发了话先关在了书房里,夫人又说,若不是琴姨娘,必然就是别人,要把府里的姨娘丫头都捆起来审,闹的实在不可开交了,少爷如今起不来炕,跟夫人着不得急,也只能先压着,忙叫老奴去接大小姐。”
翟氏这才明白,宝成这么着急叫翟管家来接自己,一个是他中的毒,再一个就是自己的弟妹赵氏,怕她趁机铲除异己,弄得翟府鸡犬不宁,心里琢磨,既是新收房的姨娘,又有了身子,必是颇得宝成喜欢,正在风头上吗,怎么想不开的给宝成下毒,若说别人,自己倒也不信她们有这样的胆子,这件事儿十有八九跟赵氏脱不开干系。
想到此,不禁暗暗叹息,若不是当年翟家那场大祸,宝成落难,也不会知赵家的恩情,继而娶了赵氏进门,当年自己第一眼瞧见赵氏就知道不是个贤良女子,势利眼,小心眼,没有容人之量,嫁了翟家由不知足,还总想着往高处攀,府里也弄得乌烟瘴气,宝成跟前儿那几房侍妾,两个都是她从娘家陪送过来的丫头,若不是她点头,宝成再有色心,又怎会动妻子娘家的丫头。
表面儿上装着贤良大方给了宝成,暗地里有恨的牙痒痒,使手段整治宝成身边儿的人,这样的事儿早不是一回两回了,自己是大姑姐儿不好管兄弟内府里的事儿,才故作不知,可如今这害到了宝成身上,自己就不能不闻不问了,这一次非要给她个教训不可,不然,长此下去,宝成早晚给这老婆害了性命。
不过,自己只略想想就知道这毒是赵氏下的,宝成又怎么会不知呢?
马车停在翟府大门前,赵氏早得了信儿,便心里再不乐意,在大姑姐儿跟前儿也不敢托大,早早带着人站在大门外迎着了。
翟氏一下车就紧走两步亲自来搀:“这怎么话说的,大过年的还劳动大姐往京里头赶。”
翟氏没工夫跟她废话,直接问:“宝成如何了?”
赵氏脸色有些讪讪:“调理了两天,能说整句话了,只是还起不来,我这儿正托人往太医院找个太医呢,太医医术高明,若能请来,想必会药到病除。”
翟氏没理会她,快步进了里头。
赵氏脸色有些僵,青翎上前:“翎儿给舅母拜早年了,舅母万福。”
青翎这么一行礼,赵氏也不好再僵着,勉强笑了笑:“翎丫头来了,姐夫也来了。”
胡老爷点点头,打过招呼才走了进去,跟着翟管家进了书房院,到了院门口,赵氏却站住了,颇有些不自在:“翎丫头跟你爹进去把,你舅舅这些日子恼我没管好家,发了话说不想见舅母,如今他正病着,舅母就不进去惹他生气了。”
青翎:“那翎儿进去劝劝舅舅。”
赵氏:“真是个好孩子,去吧。”
青翎心说若不是为了大姐,自己才懒得理会舅母呢,这事儿一想就是舅母干的,之前自己在舅舅这儿住的时候,好几回都发现舅母用阴狠的目光盯着舅舅身边儿那几个侍妾,后来舅舅把那俩丫头收了房,更是打了舅母的脸。
其实以青翎看,舅舅先开头也不是真瞧上了那俩丫头,估摸是怕舅母使阴招儿,往表哥屋里头塞,索性釜底抽薪,收到了自己身边儿,舅母再想什么招儿都没用了。
至于琴姨娘有身孕,也是意料中的事,那俩丫头长得如花似玉,舅舅也是男人,既是名正言顺的房里人,还能白放着当摆设不成。
青翎猜,舅母一定是知道琴姨娘有了身子,生怕她生个男胎出来,即便不能跟表哥相争,有子傍身的琴姨娘,在翟家也算有了稳固的地位,不是舅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了,故此先下手为强,那盅鸡汤十有八九是舅母做的手脚,以为是琴姨娘熬来自己补身子使的,不想琴姨娘却是为了讨好舅舅,以至于舅舅就成了那个中毒的。
当然,这只是青翎的推论,不过也应相去不远,毕竟以舅母的性子,是绝不会眼看着侍妾做大的。
青翎一进书房就瞧见了琴儿,倒是吓了一跳,自己是小年前才走的,满打满算也才七八天光景,青翎记得自己走的时候,琴儿还不是这个样儿。
琴儿比桃花胖一些,珠圆玉润的美人颇符合古代男人的审美,想来也是因为这一点儿,才会颇得舅舅宠爱,尤其一双眼睛生的好,镶嵌在银盆一样白净的脸上,珠光流转,明眸善睐,极有风情,而如今却脸色蜡黄,人也有些消瘦整个人恍如惊弓之鸟一般,手臂下意识抬起来护住小腹,这个动作倒让青翎对她高看了一眼,至少这一刻她有母亲的自觉,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低下头:“给给姑老爷请安,给二姑娘请安。”
胡老爷避嫌,看都没看她,只是点了点头,便进屋去了。
青翎想着舅舅指定跟娘说事儿,涉及舅舅房里的事儿,爹无妨,自己这个外甥女进去却不妥,便留在了外头,在椅子上坐了。
琴儿亲自端了茶过来,又怕青翎冷,把炭盆子也挪到了青翎脚边儿上,拨旺了炭火,做好了这些,便搬了个胡凳来坐到下首,瞧着炭盆里的火发呆,不知想什么呢。
青翎倒有些可怜她了,这次本来要带着桃花来的,一想到舅母,还是算了,桃花跟琴儿她们是一起买进来的,虽说舅母这回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看见桃花心里指定也痛快不了。
青翎没说话儿,琴儿倒是先开口了:“桃花怎么没跟姑娘来,前儿我还梦见她了呢,姑娘大约不知道,我跟桃花是老乡呢,之前不认识,后来被卖到了一处,才知道我们俩就隔着一个村儿。”
青翎:“正过年,家里头忙乱,我叫她在家里头帮着大姐料理事儿,还有,如今她不叫桃花了,她说不想记着之前事儿,名儿也不要,我给她重起了个名儿叫谷雨。”
哦……琴儿应了一声:“谷雨好,记得我娘活着的时候说过,谷雨过后地里的麦子就长好了,眼望着丰收呢,多好是兆头。”
见青翎不答言,也不讨嫌,站起来:“二姑娘赶着夜路过来的,想必还未吃饭 ,我去小厨房里给二姑娘下碗面,先垫垫饥。”
青翎也实在饿了,便道:“那有劳了。”
等她出去,青翎往里屋门边儿上挪了挪,侧着耳朵听里头说话,她舅舅说话有气无力的倒还算顺畅,想必真是好多了:“大姐,姐夫,大过年的还让你们跑这一趟,实在不该。”
翟氏瞧见兄弟能靠着坐起来了,提了一道的心这才放下,好歹的命是保住了,以后寻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好生调理调理,也应无大碍,给他拢了拢被子:“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这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跟你姐夫还能在家高高兴兴地过年不成,得多大的心啊,你说你也是,姐之前就劝过你,房里的人多了难免有长短,瞧不就出了大事儿,这是你命大,救了过来,若是那毒不可救,你这条命可就搭进去了。”
翟老爷道:“我这条命搭进去,她也就消停了,不然,且没完的折腾呢。”
翟氏:“胡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金贵的,便你自己不在意,也得想想子盛,若你有个好歹,可不断了孩子的前程吗,他心里不定怎么怨你了。”
翟老爷摇摇头:“当年若不是咱家遭难,知了赵家那点滴的恩情,也不会娶这样的不贤之妻进门了,倒省了许多麻烦事。”
翟氏:“你可还记得咱爹活着的时候,怎么跟你我说的,受人点滴恩情当涌泉相报,弟妹便有一千一万个不是,赵家到底对咱翟家有恩,无论如何你也当容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