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以为他不乐意呢,目光一暗,低下头:“那我先回屋了。”青羿忙抓住她:“对啊,听娘说,青青针线学的好,比小翎儿强多了,青青能帮忙,就太好了。”忙招呼二斗去找纱布竹竿绣绷子来。
胡老太爷一听,知道这么闹下去可了不得,绣绷子都拿来做抄网了,还怎么绣花啊,再说,也糟蹋东西,忙拦了,吩咐胡三去把去年换下来的窗纱找出来,再找些编筐的竹篾子,围成圈给他们当绷子。
青羽也被青羿叫了出来,帮着做抄网,那些小厮也眼馋起来,不敢劳动主家小姐,但是丫头就不一样了,小满啊,立夏啊,春分啊,这都成了小厮们围拢的对象,许着下次去县城赶集的时候捎好玩的好吃的,求着缝个抄网,一时都拿着针线在哪儿缝抄网,场面异常热闹。
人多了,就显得青翎的手笨了起来,青青手里的抄网缝好之后,青翎先头缝的那个就给比下去了。
青青心细,又天天在屋里做针线绣花,跟青翎随便糊弄的可不一样,针脚细密,缝的异常结实,也比青翎的漂亮。
青翧看了看大哥手里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立马不平衡了,自己手里的塞给青翎毛,跑去央求大姐给他做个漂亮了的。
青翎好气的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子,这才多一会儿就喜新厌旧了。”刚说着,手里的抄网被人拿了过去,青翎侧头有些不好意思:“敬澜哥哥,这个抄网做的不大好,你要玩,我叫青青给你重新做一个来。”
陆敬澜笑着摇摇头:“这个就好,对了,萤火虫是什么?杜牧的秋夕里有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的句子,萤火虫是这个吗?”
青翎愣了愣,心说这位也太孤陋寡闻了,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想想也就不奇怪了,陆敬澜从小身体不好,家里又养的金贵,别说出来看什么萤火虫了,估摸连他自己的屋子都极少出,更何况,萤火虫是野外才有的东西,陆家那样的深宅大院,即便花木扶疏,奇花异草应有尽有,但绝不会有这个。
有时候想想,便觉大户人家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亭台阁榭,珍馐美味,富贵荣华唾手可得,却错过了人间最自然的东西。
这么想着忽觉陆敬澜分外可怜,点点头:“就是杜牧诗里的流萤,水边最多,田里也有,到了夜里屁,股上能发出萤光,在草丛间上下飞舞,漂亮极了。”
陆敬澜开口道:“那晚上我多捉几只,给你做盏小灯挂在廊上,你瞧着玩好不好?”
虽说这些日子陆敬澜的身体好了不少,但仍不算康健,他喜静,即便常跟她们出来,也多坐在一边儿瞧着她们,极少参与。
青翎觉得,他要是想身体彻底好起来,光出来还不行,更要运动,说起来也才十四,做什么把自己弄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可也不能逼他跟自己疯跑。
对于陆敬澜,青翎还是有分寸的,他可不是自己的亲大哥,也不是子盛,从小在一起闹惯了,又是自己嫡亲的表哥,怎么都行。
说是亲戚,却远着呢,更何况,青翎心里清楚陆家是京里颇显赫的世族,这样人家的嫡子金贵着呢,从他来这儿还带着厨子就能知道,陆家有多重视。
说白了,人家就是借自家这个乡下地方养病罢了,好听点儿是亲戚,其实陆家不一定瞧的上自家这样的乡下人家。
舅舅也不过是个六品官罢了,舅母每次来还都嫌这儿嫌哪儿的,话里话外的说乡下如何如何不好,眼睛恨不能长脑瓜顶上,更何况陆家了。
故此,跟陆敬澜接触必须把握分寸,真要有闪失,恐怕爹娘也兜不住,所以青翎虽总拖着他出来,却从不敢胡来,如今他自己想玩,自然最好,捉萤火虫至少也能动动,比坐着强。
青翎笑眯眯的点头:“那敬澜哥哥可要多捉一些,不然,做的灯不够亮,可不好看。”
陆敬澜眼睛都亮了,跃跃欲试:“小翎儿放心,敬澜哥哥一定捉许多萤火虫,给你坐做一盏最亮的灯。”
后头的长寿看了眼分外兴奋的少爷,又瞄了眼笑的跟只小狐狸似的疯丫头,忽心里又生出那个念头,少爷不是真瞧上这丫头了吧,不能吧,这丫头除了有点儿小聪明,哪儿好啊,就这个疯劲儿也不能当不了陆家的媳妇儿啊。
就算这丫头不疯,胡家跟他们陆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也成不了姻缘,自己这想什么呢,根本是没影儿的事儿,忙拼命摇头,再一次告诉自己,这绝无可能。
☆、第10章 分外和谐
怕外头的日头晒坏了孩子们,胡老太爷催着他们回去睡午觉。夏日永昼,到了晌午头上,即便青翧这样精神头大的,也都蔫头耷拉脑的,想着睡醒了也差不多天黑了,便听话的回屋歇着去了。
青翧惦记着青羽要给自己糊小纱篓装捉来的萤火虫,便赖着回了青羽青翎的院子,一脑袋钻进青羽屋里,踢掉鞋子爬上炕,拿过个靠枕抱在怀里,嚷嚷着今儿晌午就在大姐屋里睡午觉,任福子怎么拉怎么劝都不动劲儿。
青翎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还真成赖皮了,你在这儿躺着,大姐在哪儿给你糊纱篓啊?”
青翧眨眨眼:“大姐只管做活儿,我保证不捣乱,乖乖的睡觉。”说着紧紧闭上眼,却能瞧见两颗眼珠子隔着眼皮滴溜溜的转,哪是睡觉的样儿。
青翎只能哄他:“你在这儿可不成,要不,去二姐屋里睡吧,我让小满给你打扇好不好。”好歹的哄了过去,姐俩才算松了口气。
青羽叫立夏把纱布跟细竹篾子拿过来,又叫外头的婆子去小灶上熬了一碗糨子,青翎撑着下巴,瞧着丝线在她姐漂亮的手指上绕了几圈,一个漂亮的架子就成了,再把裁好的纱布用粘在架子上,上头留了活口,只要把萤火虫装在里面,系上口子,就是一盏别致的小灯,忍不住道:“姐你的手真巧。”
青羽见小丫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谁都会做。”
青翎摆弄了一会儿:“可像大姐做的这么好就难了。”
青羽:“别说姐了,倒是你,娘之前还担心你的针线女红学不来呢,今儿见你缝抄网,可是有模有样的,怪道娘总说你聪明呢。”
青翎挠挠头:“缝抄网简单啊,可绣花就难了。”
青羽笑了起来:“绣花最收性子,你这个性子才该绣花呢,总归不是小子,横是不能总毛毛躁躁的吧,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大了,也该收收玩心了。”
青翎也知道自己这几年有点儿玩疯了,上一世的经历,让她对外头的世界充满向往,她渴望像一个健康的孩子那样跑跳玩乐,故此,一拥有了健康的身体,就撒欢了。
如今大姐一说,青翎也觉得自己是该收心了,至少不能背着这个疯丫头的名声,小时候还罢了,等大了可是麻烦,自己不在乎,却还有爹娘,还有兄姐弟妹呢,胡家出个疯丫头,说出去可不好听,这里终归是古代社会,女孩子的闺誉,名声是极为重要的,甚至重要过生命,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让别人因为自己轻看了胡家,轻看了自己的兄姐弟妹。
青羽见她发呆,伸手挥了挥:“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青翎道:“等过了这个伏天,大姐就教我针线吧。”
青羽笑着点点头,知道自己的话这丫头是听进去了。
姐俩说着话儿糊了十来个沙篓,眼瞅就大功告成了,忽的天色暗了下来,一阵凉风夹着丝丝缕缕的潮气,从纱窗吹进来,立时就驱散了屋里的闷热,凉快了不少。
立夏推开窗屉子,往外望了望忙道:“瞧着西北的天头上来了,这是要下雨呢。”忙招呼婆子把院子里晾的衣裳帕子收进来。
刚进屋就听见一声闷雷响过,顷刻间大雨倾盆而落。
青翧给雷声惊醒,一咕噜爬起来,扒着窗户见外头哗啦啦的下雨,小脸顿时失望的不行,还不死心跳下炕就往外跑。
外头雨大,小满生怕他淋了,跟福子拿着伞追了出去。
青翧已经顺着廊子跑到青羽屋里去了,一进屋就嚷嚷:“二姐二姐,下雨了怎么办?”
青翎道:“还能怎么办,在家睡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