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拉拢江同庆?”吴氏一瞬恍然,“如今太子势盛,若真能得江玉祥支持,我们母子或能解此困局。”
谢詹泽微微一笑,“母妃宽心,不论父皇心中如何打算,我自有我的一番筹谋。”
“太子。”他蓦地提起今夜于殿前用一双眼睛半露嘲讽般轻睨他的那个红衣少年,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我不在月童又如何?他也不会好过的。”
安抚过吴氏,谢詹泽出了阳春宫,由宫人提着灯笼,穿过朱红宫巷,于万般寂静中回到萍野殿。
寝殿还亮着灯,但他却没推门进去,反而去了书房。
在门前的阶上坐着,他手中抱了坛酒,黑夜掩盖下,他面上少了些笑意,多了几分阴沉的颓色。
“殿下。”
一道女声轻轻落地,犹带几分担忧。
谢詹泽抬首瞧见来人,便朝她招了招手,“冬霜,过来。”
那宫娥扶灯而来,掌中烛火照亮她柔美的面庞。
她微微垂首,露出一截凝白的颈子,一根纤细的金质链子穿着一颗浑圆的珠子,是雪白的,却又不像珍珠。
谢詹泽极少表露出这样的一面,或是喝多了酒,人已有几分醺醺然,他轻抚她的面庞,“我去金源,你可还要跟着我?”
“殿下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冬霜一双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而值此静谧的夜,谢詹泽兀自凝视她半晌,如此浓黑的夜色,唯有她手捧的灯笼光华柔亮,他将她抱进怀里,一时无言。
冬霜始终的安静柔顺的,一手轻抚他的后背,抬眼却蓦地对上不远处廊内的一道纤瘦身影。
赵栖雁久等谢詹泽不归,屋内的灯燃了半夜,她始终无眠,乍听侍女说谢詹泽去了书房,她便披上衣裳,急匆匆地过来了。
却不料,
总是衣衫整齐,温润守礼的丈夫,此时却坐在石阶上,不在意那满阶的尘灰,不拘泥君子仪态,手捧一坛烈酒,正拥着个美貌的宫娥。
眼泪毫无预兆地跌出眼眶,赵栖雁浑身冷透,呆立在廊上。
——
翌日晋王谢詹泽携王妃赵栖雁离开皇宫时,谢敏朝免了一日的早朝特地与吴贵妃在皎龙门相送,而东宫太子夫妇却还在睡梦之中。
待到日上三竿,炽盛的阳光蒸发了清晨湿润的雾气,殿内变得燥热了些,戚寸心才挣扎着从一个被架在火炉上烤的怪梦里醒来。
哪里是什么火炉。
明明是谢缈的怀抱。
戚寸心热得不行,从他怀里钻出来,正逢少年迷茫地睁开眼睛,她拿起枕边的扇子朝他扇了扇。
迎面的凉风袭来,他似乎清醒了些,看清她那副奋力替他扇扇子的模样,他忍不住弯了一下眼睛,又从她手中顺走扇子,给她扇风送凉。
或是听到殿内有了声响,柳絮等人便敲门进来,在殿中添了冰,若有似无的凉气儿袭来,再加上谢缈替她打扇,戚寸心总算好受许多。
“殿下,太子殿下,奴才刘松,奉陛下之命,来请殿下去九璋殿。”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戚寸心一下坐起身来,又去看身侧的少年,他仍是慵懒闲适的,闻声也是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将扇子塞到她的手里,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今日不用去九重楼,等我回来教你习字。”
但他才赤足下了床,戚寸心却一下从床上扑进他的怀里,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仰头望着他,“你去九璋殿,我就在御花园的信渊亭等你,好吗?”
有的时候,也有点说不太清他们两个究竟谁比谁更黏人。
少年冷白的面颊有点微红,但他明显是开心的,轻蹭了一下她的脸颊,“好。”
他将她放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朝珠帘外唤了人进来,待柳絮奉上衣裳,他便随手接了,去屏风后换衣。
夫妻两个同处一室,各自有条不紊地洗漱换衣,整理仪容。
到了御花园信渊亭内,谢缈命人将盛满各类糕点小食的八宝盒放到信渊亭的石桌上,又见柳絮已将茶水备好,他才算满意,临走前,还嘱咐戚寸心道:“若遇见不相干的人,不必理会。”
正是花开好时节,御花园内花团锦簇,名为“蝶池”的玉砌栏杆内更是名花葳蕤,引得蝴蝶纷纷而来,而信渊亭临着水,专有一处是没有栏杆的,戚寸心坐在亭内,一只手握着鱼竿垂钓,另一只手则拿着块糕点。
小黑猫乖乖地趴在她膝上,等着她钓上来鱼给它吃。
不多时,身后的柳絮忽然道:“太子妃,吴贵妃来了。”
戚寸心应了一声,吃完糕点又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也不回头,只等着那些细碎的脚步声,说话声临近。
今日有朝廷命妇进宫与吴贵妃赏花,畅春亭内摆了百花宴,但听这些声音便知,她们这一行人是才到园子里来,还没到另一边浓荫底下的畅春亭内。
“臣妇早听闻陛下在御花园中为娘娘修了蝶池,如今一看,果然都是极品名花。”有一道含笑的女声传来。
紧接着便是许多声音跟着附和。
吴氏仍沉浸在谢詹泽离宫的愁绪里,听了这些命妇的甜言蜜语也不觉得开心,她敷衍地扯了扯唇,余光瞥见十几步开外的信渊亭内背对而坐的那道身影。
子意眼见她们一行人要过来,便与子茹走上前去,挡在阶前。
“贵妃娘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