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潘筱没有侍寝过,那潘辰还不至于为难,直接等到新的规矩实行之后,按照执行就可以了,可坏就坏在,潘筱侍寝过,她算是祁墨州身边的第一批老人了,贸然放出宫去,她也不会再有什么姻缘,与其那样,还不如就在宫里养着。
柳氏沉吟片刻,对潘辰道:
“若是让她‘死了’再出宫呢?”
潘辰一愣:“什么意思?死了送出宫?那潘坛还不得亲自提着刀杀入宫里来砍死我呀。”
“他敢!若是他有点血性,怎会容得孙氏被你软禁宫中这么长时间也不营救?不过我说的死,并不是真正的死,而是让贤妃潘筱这个名字死去,然后,将她和孙氏送回潘家去,这样,不管她们今后在潘家怎么过日子,都碍不着你头上来。”
柳氏将自己的意思解释了一番,潘辰面上现出了犹疑,柳氏便再继续将她的想法补充了一下:“不管潘家从前对咱们如何,咱们在那里住了十多年总是不争的事实吧,吃潘家的,住潘家的,这份也算是恩情了,收留之恩,所以,我倒是不希望看见潘筱在宫里受折磨,她今日听说了你被封后,就开始发癔症,在房间里打打砸砸,身边没人给她发泄了,她就开始自残了,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命不久矣,还不如让她和孙氏回家去,说不定在她长大的潘家,病情还能有所好转,若是今后孙氏还想给她找个人家,建康城不行,也能外嫁到他乡,总好过如今在宫里被软禁折磨。”
“我先声明啊,我可没折磨她,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的,我虽然嘴上说让孙氏留下来伺候她,但我暗地里也吩咐了下去,不许别人亏待她们娘儿俩,你说的好像我是故意把潘筱留在宫里折磨她似的。”
潘辰说这些话的时候,摇荡的动作停了下来,安宁在她怀里就开始扭动,嘴里嘤嘤发出声音,潘辰低头看了他一眼,抓住他乱舞的一只小手,然后脚下用力,继续摇荡起来,安宁才安分起来。
“我知道你没有,我就是这么觉得,潘筱在宫里过的很不快活,与其这样折磨,不如做个好人,将她送出去呢。”
柳氏先前就已经想到了潘辰的意思,所以并没有误解她,只是想尽力的劝劝潘辰,让她想想办法,成全了孙氏和潘筱。
潘辰想了想后,幽幽一叹:“这个方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容易不容易的,总要试一试。”柳氏说。
“我只怕我们费了大劲儿将潘筱送出去,最后这对母女还不会说咱们一句好,你信不信?”
其他人如何,潘辰不知道,但是孙氏和潘筱肯定都是希望潘筱能留在宫里的,至少留在宫里还有机会和潘辰一争高下,可若是出去了,潘辰就会变成潘筱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身份,到时候,潘筱若是留在建康,就只能在闺阁里走动,不能出门,若是远嫁他乡,凭着孙氏的爱女心切,又不会舍得,就算咬咬牙舍得了,可潘筱却还是不会感激,甚至如果她不能从抑郁中走出来,她今后的人生会越来越暗沉,就好像是抑郁症,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身边的人。
“我信啊,怎么不信,但我还是觉得要试一试,她们出去了,潘筱住到她原来的院子里,身边都是亲人,总能对她病情有好处的,若是能痊愈,也算是全了他们潘家收留我们十多年的恩情了。”
柳氏心意已决,潘辰听得出来,即便柳氏在潘家十几年,日子过的很不好,每天受气不说,还要担心孙氏会不会害潘辰,过的心惊胆战,如果潘辰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觉得潘坛是她亲爹的话,那柳氏所说的这份恩情,就是虚无飘渺的东西,可以不理会,但正是因为潘辰知道了身世,明白自己不是潘坛的女儿,是柳氏单方面找到了他,让潘坛坐了一回糊里糊涂的接盘侠,那既然不是亲生的,那么潘辰和柳氏这十几年在潘家,就确实算是寄住了,既然是寄住,那就能算是恩情的。
尽管这恩情夹杂着很多很多的不情愿,但潘辰依旧选择尊重柳氏,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该怎么去办,我想办法把潘筱用别的身份送出宫去,孙氏那边也会去安抚说明,但她们出宫以后,过的好不好,幸不幸福,我可就不会去管了啊。”
潘辰就怕柳氏好人做惯了,还要潘辰三不五时的照拂照拂她们,这事儿潘辰觉得自己可做不到。
“行了,只要送出去就行了,今后她们过的是好,还是不好,都不是咱们能够操心的事情了。潘筱自有她爹娘替她打理一切的。”
有了柳氏这句话,潘辰就放心了。
怀里的安宁又对潘辰提出了抗议,因为潘辰一说话,摇荡的动作就停了,潘辰无奈,只好继续,柳氏过去将安宁抱了过去,说道:“孩子不能总这么摇晃,要不然今后哭起来,你就回回要抱着摇了,而摇多了,对孩子也不好。”
潘辰想想好像曾经听到过某个育儿节目说过,几个月的婴幼儿的确不能时常抱在手中,倒不是因为回回要抱,而是因为颖儿的脑水还没有平衡,摇了对发育不好。
柳氏将安宁放到了床上,解开襁褓看看他有没有尿尿,这回安宁倒是乖了,解开襁褓之后,张嘴就哭了起来,吓了柳氏一跳,潘辰也过去看怎么回事,还没起来,就看见一道晶莹的泉水,由下至上飚了起来……
“祈宣,祁安宁,你又来这招?”祈宣是安宁的大名,礼部前日才拟定出来。
潘辰赶到的时候,柳氏前襟已经被尿透了,潘辰见状赶忙从床上拿起一块干净的巾子递给柳氏擦手,然后看向床上的安宁,尿之前倒哭的大声,可尿完了之后,仿佛知道自己闯了祸,居然还咧嘴笑了起来。
柳氏原本是想揪起他的小屁股打两下的,可看见这小东西的笑容,整颗心都给化了,哪里还有打他屁股的心呢。
潘辰将同样湿漉漉的安宁抱到了床铺其他不湿的地方,用被子给他盖好了,然后才将奶娘给喊了进来,奶娘处理这种意外又经验,直接带着换洗的干净衣裳过来的,还有人打了热水进来,三两下就帮安宁擦洗了身子,换好衣裳。
☆、第276章
听了柳氏的话之后,潘辰晚上就把让潘筱出宫的事情和祁墨州说了,祁墨州倒是没什么意见:
“她在宫里或是不在,没什么差别。如今既然病的这样严重,那回去也可,只是身份上得改改。”
这一点潘辰早就想到了:“这是自然的。”
祁墨州靠在床上,把安宁放在他的肚子上,让安宁的背靠着他的两条腿,抓着他的两只手,一个劲儿的逗他玩儿,潘辰见他这样,不禁说道:“人家都说是慈母严父,我瞧着就你这宠劲儿,将来还不定把他宠成什么样儿呢。”
潘辰嘴上这么说,自己也凑上去亲了一口安宁肥嫩嫩的小脸儿,祁墨州见她凑过来,还不忘在她脸上捏一把,惹得潘辰递来一记白眼,祁墨州说道:
“如今他还小,宠着些的,等到大了再管起来,现在你就是对他严了,他能懂什么意思吗?”
潘辰抿唇一笑,表示对祁墨州的这句话并不相信,祁墨州见她狐疑,也不辩驳,直接威胁道:
“你还别不信,到时候我对他严了,你可别到我面前来哭鼻子求情,一律不接受的。”
潘辰无所谓的笑了笑,根本不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我且等着看。”
“你等着看吧,我总要将他培养出来的,越早越好,我这一生就没为自己活过,他能接了我的位置,我就带着你出宫去,咱们名山大川,四处游历,不带他,让他一个人在这牢笼之中飞不高,跳不远的。想想就开心。”
祁墨州的话让潘辰满头黑线,对他斜睨了一眼:“你可真舍得这皇位?”
“有何舍不得?我小时候,只想做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大漠黄沙,马革裹尸,一辈子痛痛快快的,可谁会想到,如今竟是我坐在这位置上,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位置好,只有坐在上面的人才知道,这个位置上要承担的责任有多大,一步都不能错,都说天下是皇帝的,可是谁又说过,皇帝也是天下的,没有自我,想要一个自己认可的女人在身边陪伴,都需要比旁人努力更多,才能有这个底气。”
祁墨州的声音在帐子里轻柔的回荡,听起来很温柔,与他平素的冷淡不太一样,可是这些话听在潘辰耳中,却是别样的滋味,这是祁墨州第一次对她坦言出这些心事,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天下是皇帝的,但皇帝也是天下的,他们看起来是尊贵不凡,大权在握的,可是却有着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不自由,与责任,他要在其他方面做到最好,才能在一个婚事上面稍微适当的任性一些。
潘辰看着祁墨州,回想着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到底做了多少事情,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潘辰深吸一口气,将身子靠到了祁墨州的肩膀上,祁墨州低头看了她一眼,顺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一家三口凑在一起,别有一番岁月静好的宁静,所谓幸福,便是如此吧。
安宁靠在祁墨州腿上玩儿累了,打了一个不太秀气的哈欠,然后眼睛就开始不精神起来,潘辰见状,坐起来,将他抱在手上,果然,肚子里饱饱的,身上干干净净的,靠在潘辰的怀里就睡着了。潘辰抱了一会儿之后,才舍得将他放在床上,祁墨州给躲到最里面去了,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安宁睡,看着潘辰轻手轻脚的模样,不禁笑道:
“还好意思说我,你瞧瞧你那宝贝劲儿。”
潘辰反击:“我又没说我不宝贝,严父慈母,我的角色和我的行为是对的。”
两人无聊的斗嘴,都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未免惊着安宁睡觉,两人笑完了之后,就双双蹑手蹑脚的从床铺上爬下来,将帐子放下,改为坐到秋千上说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