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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后的新学期,班上已经看不见崔河,虽然多少会和马家铭说两句,但没有崔河在的时候那种热闹。渐渐地,会和应采声说话的人,又少了。的确不能否认崔河的影响力。
唯一的好处是,应采声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加地自由。他再也没听见夏青的任何消息,也不会和任何人一起行动。课馀时间,他四处间晃,不自觉地走到了学生辅导中心。那里和上学期不太一样,多了几张新的海报文件在门边的公佈栏上。他才走进去,一个半生不熟的面孔对他说:
「崔老师已经不在这里了哦。」
应采声点点头,说,我知道,来看看而已。
「如果有想谈的事情的话,还是可以来这里,一样有老师可以帮你的。」
「谢谢。」
原来他来这里的频繁程度,连他不是很有印象的人都记得吗?
应采声想起父亲的一句话: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
是因为这句话,所以父母亲才会离婚吗?还是因为他们离婚,父亲才有这样的感想?直到毕业那天,应采声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并谴责自己为何从没有好好思索过这句话。
应采声带着毕业纪念册回家时,和母亲商量考研究所的事,她却没怎么专注在听,而是想起甚么似地说,崔河最近很少来啊。
应采声说,都毕业了,现在才想到问吗?他避嫌地用冷淡的口气,想让母亲知道他和崔河只是朋友关係似地告知她,崔河早在之前就转学了,转到中部城市的学校。
母亲只是淡淡地说,是吗,那就好。
「怎么说?」
「他找到他的志向,不是很好吗?」
应采声对母亲的莫名冷淡『哦』了一声,感到意外地说:
「我以为你挺喜欢他的。」
「喜欢他的不是你吗?」
应采声心跳停了一拍,以为自己听错了字,再问了一次,母亲以同样的音量,放慢速度,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应采声脸色发白,双手感到一阵刺麻,像千万隻蚂蚁在啃咬,他儘可能让声音保持稳定地问:
「为甚么这么说?」
「你真以为我甚么都不知道吗?你妈可没那么笨。你以为我跟你爸怎么离婚的?我没有说是希望你可以改邪归正好不好?」母亲一脸不耐地继续说:「妈只是想让你当个正常人。」
改邪归正?甚么是邪?甚么是正?他仅仅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吗?
「你那时候……」应采声的后悔在这个时候出现。「知道的话为甚么没有说?」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没有说是希望你自己哪天良心发现。反正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啊,你都交了女朋友了嘛,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应采声觉得连脚底板也开始麻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地继续问:
「怎么样才叫正常?」
「反正,」母亲把毕业纪念册往地上一甩,叫道:「同性恋就是不正常啦!」
「怎么样才叫正常?」应采声又重覆了一次。
他一直担心母亲会因此受伤,因此受到打击,做出了这个决定。
如果,如果他知道,母亲早就发现,却还是那种态度,当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崔河分开,甚至有可能和他一起转学。
说到底,他只是个不会被特别在乎的孩子吧?也许喜欢男人的那个人是哥哥的话,母亲真的会崩溃,但那个人不是应禹,是他,应采声。
他做的这些有甚么用呢?不过只是让母亲『不会丢脸』吧?没有成就无妨,不要惹出麻烦就好。就算真的怎样,也不过就是让她丢脸。
只不过就是丢脸。像家里养的狗,长得没人家好看而已。
他从来就太看得起自己了。
如果,如果他早就知道的话……。
应采声崩溃了。
「我非常,非常喜欢他,他从不觉得我怪。他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才奇怪!」
当下他认为自己是用尽所有的生命喊出这些话。涌出的泪水不是滑过脸颊,而是滴落脸庞;却仍旧感觉得到它的热度。
这句话之后,应采声甩上房门锁死,不理会外面母亲的叫喊,摔到床上,与其说是昏睡,不如说是失去意识的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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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河离开后,一直有和应采声保持联络。本来有通话,但渐渐只剩下简讯;那是分开的一个月之后,应采声说,他不想让家里听见他讲电话的笑声。崔河也答应了。而最后一封简讯是应采声的一句:「我毕业了。」崔河回传后,没有再收到回信。
起初,崔河认为也许是漏传;偶尔会发生这种事。或是应采声太累了,没有即时回应,那也都无所谓。直到崔河传了三封、五封、十封……却还是毫无消息时,他开始觉得奇怪。以前从来不曾发生过这种事,他也不相信应采声是无情无义的人;更重要的是,一年前的那张纸条他还留着,那张写着「我还喜欢你」,皱得不像话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