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临幸嫔妃,可以去她的宫殿内,也可以直接把人给召来。怎么做只是看他有没有时间,和乐意不乐意了。要不然学晋武帝那样在后宫里头乘坐羊车,那也是一种乐趣。不过此时慕容奎可没那个心情来坐什么羊车。
到晚上直接就去了高昭仪的宫殿。
高昭仪有病在身,不适合服侍。这个慕容奎老早就知道了,不过他这次原本也不是去找高昭仪睡觉的。
高昭仪在病榻上知道慕容奎要来,推开那些宫人想要给她上妆的手,“陛下知道我是甚么样子,用不着涂脂抹粉。”她知道自己眼下不好看,换做别的宫妃一定会打扮一下,不说把自己收拾的美艳,至少要干净体面。
但她心里有怨不是一年两年,也根本不待见慕容奎,她不耐烦往自己脸上擦那些粉英,干脆将面上清洁干净,然后头发再梳了一次,别上几根银簪子,身上衣裳整洁,就算是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年纪大了,比不上那些小娘子颜色好,涂脂抹粉别说她根本不乐意,就算乐意,她也拉不下这个脸。
她在宫人的搀扶下,从床榻上起来。她身体一直不太好,辽东不是个养人的地方,比起高氏一门曾经居住的渤海郡来,一年里头有半年以上都是积雪,气候寒冷,连夏日都不能热起来。她在渤海郡长大,到了辽东之后,就不怎么适应。这么多年下来,身体自然也就不好了。
“昭仪,不如擦些胭脂吧,毕竟待会陛下要来。”女官见着高昭仪面上实在是过于寡淡,算算年纪,高昭仪已经不年轻了,但面见天子,也不好这么一副清水寡淡的模样去见人。
“不用了。”高昭仪站起来,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
女官不敢多劝,见她不肯。也就罢了。
过了一会,慕容奎就来了。
高昭仪拜下,“妾拜见陛下。”
“起来吧。”慕容奎对着高昭仪,和对着陌生人似得,他让高昭仪起来。自己就走到里头去。
称帝也有三四个月了,他还是头一次到高昭仪宫里来。
高昭仪起来之后,跟在他的后头进了内室。宫人们将各色点心还有饮品端上来,点心有汉人的糕点,也有鲜卑人喜欢吃的奶卷等物。
“许久未见。昭仪的气色似乎比以前好些了。”慕容奎也有趣,开口就是胡诌。高氏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脸色能够好到哪里去?慕容奎早就不记得上回和高昭仪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似乎……还是在龙城的时候?
“多谢陛下,妾能有今日,全是陛下的恩德。”高氏这话说的似乎别有深意,可惜慕容奎根本就没听出来,他随便点了几下头。
“你就那就行。”慕容奎这次来不是为了光和高氏唠嗑的,他也不想和高氏唠嗑,高氏那张脸看着他就没有半点兴趣,别说留宿,就是说些话,都恨不得赶紧说话然后抬腿就走。
“我听说上回三郎在你这里摔了个跟头?”慕容奎说起这事都一脸的不相信。那么大的个头,都比他这个阿爷还要高,又不是一两岁才学走路的小孩子。而且宫里到处都是人,会没有人来提醒他?还能摔着?
“三郎不是摔的,是妾打的。”高氏坐在那里淡淡道。她心里知道只要自己说几句孩子不小心,身边人伺候的不好。哪怕慕容奎心里不相信,也会这么揭过去了。
“啊?!”慕容奎听到高氏这么说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打孩子那都是孩子还小不听话的时候,现在人都这么大了,母亲还打的下手?!
“三郎怎么你了,你要打他?!”慕容奎质问道,他以前对慕容泫不管不问,但衣食起居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更别说打了。都说儿子不打不成器,但这几个儿子他可是一次都没有打过。
自己都没有打过的儿子,竟然被高氏给打了!
“对舅家不敬。”高氏道,面上冷冷的,尽是端庄高贵不可侵犯。
慕容奎恶心死那张脸了,他就是讨厌高氏摆出那张脸来恶心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世家女的出身似得。以前在床上还要摆出那么一番不可亵渎的脸,看的他都没有半点兴致,这会又把这脸摆出来这是想要干什么?
慕容奎想起自己年轻时候被高氏恶心到的那段小小的日子,他顿时就冷笑起来,“哦?可是哦也没有听说过三郎和曾六茹家有个甚么过节啊。”
普六茹氏是他的原配,也是正经的先皇后。
果然这话一说出口,慕容奎就见着高氏的脸上那点点血色刹那褪去,雪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他就是说这话恶心死她!这么多年他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病到底在哪里,只不过懒得去管。前头有那么多事等着他,需要他去处置,他后院里头也不是只有高氏一个女人,他喜欢哪个就喜欢哪个,半点都不用强迫自己。高氏那些委屈看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个笑话。
当年是高冰自己把妹妹巴巴的送上来,话还说的很好听,说愿意让自己的妹妹愿意为他持帚扫庭。
他可没有强迫他们!
高冰的目的明确,就是为了让妹妹来弥补自己父亲当年一根死脑筋和慕容家弄出来的裂痕,他那时候才继位不久,自然是愿意有个帮手。
谁知道高氏不情不愿的,她不情不愿。他自然就能把人丢在那里一冷就是二十年,让人吃上二十年的亏,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陛下……”高昭仪听到慕容奎这话,嘴唇都在哆嗦了。这件事算是她心里这么多年来的痛处,没有想到慕容奎竟然当着这么多宫人阉寺的面,在她的伤口处狠狠踩上了一脚,顺便将她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陛下来这里,只是为了和妾说这些?”高昭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舌头死死的抵住上颚,让自己不要晕过去,手指也掐住虎口。方才那话,如同一个耳光响亮的抽在她的脸上,她耳朵里头嗡嗡作响,似乎都要见不到面前的人了。
“原来只是想要和你说说三郎,结果看到你这么不懂事,就给你说一遍好了。”慕容奎来的时候,心里只是想着和高氏说儿子的事。毕竟当年他就觉得高氏容色不如自己的意,到了现在自然不会突然见着她,就觉得她美若天仙了。
说完儿子就走,这就是他的打算。谁知道高氏还说他把三郎给打了!
三郎是个稳重的好孩子,这么久了,他就没有见过三郎做过一件错事。什么顶撞舅家,分明就是让她自己不如意吧?
慕容奎觉着就高冰那个性子,别说三郎不可能真的在明面上顶撞他,就算有,高冰也绝对不会让人知道。
说起来也奇怪,这对兄妹,性子怎么这么不同呢?做儿子的性情不像那个古板脑袋死活不开窍的阿爷,做女儿的性子倒是和那个阿爷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用你们汉人的话说,三郎应当是叫普六茹家阿舅。”慕容奎一句句的往高氏心头上下刀子,“和你,可是没有半点关系。另外你家里头的那些事,还有甚么可以摆的上台面上说的?不过就是你想侄女儿做王妃,结果却成了宗妇么?”
慕容奎知道高冰的那些打算,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他们折腾罢了,反正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
“你给我记着,以前你怎么过的,从今日到你死,继续怎么过。”慕容奎不耐烦和高氏说话了,他直接就从茵蓐上起来。他身材高大,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压迫力十足。那双眼睛眯了起来,“外头的事不是你能管着的,记住,要不是看在三郎的份上,朕直接让你去掖庭和那些年轻女人呆在一块。而不是给你个昭仪做。”
说罢,他转身就走,似乎多看高昭仪会脏了眼睛一样,没有半点留恋。
高昭仪没有想到慕容奎是真的能够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么如刀子似得话。她捂住胸口,瘫坐在茵褥上,旁边的宫人都惊呼着去搀扶她。
宫里头要说没有秘密,还真的没有秘密,回头高冰就知道了这件事。他知道之后是急的跳脚。当年在高氏被慕容奎冷落疏远之后,他也就后悔让妹妹进去了,他这个妹妹容貌算得上清秀端庄,但和美艳两字是扯不上关系。
但父亲那些貌美妾侍所出的妹妹,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他也只有拿亲妹妹去顶了,谁知道出这么件事来。
如今他的嫡女算是折进去了,至于再和济北王正经的联姻,那是相当的难,毕竟高家也没有大脸到能够往皇家里头嫁进去两个女儿,除非是一个做妻一个做妾。正妻之位自然宝贵,而且惹人注目。但是妾侍就不一定了,不管送多少个,都没有人在意。就是……传出去脸上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