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茜,如果在学校还缺什么,或者有什么不舒服,给妈妈说,好吗?”
这是最近的一条,接收于两个多小时前。
妈妈。
这个她许久未曾启齿的词,令她鼻子一酸,眼泪滚进枕头间。
张可茜脑海里堆满了重生前的种种,以及死后以游魂状态目睹的桩桩。
她的妈妈真的从来没有不爱她。
她竟然自以为是地自怜自艾了这么多年。
她真是傻得可以。后悔和愧疚在胸膛间反复翻腾,化作湿湿的液体从眼角流泄。
许是太疲惫了,不知不觉睡过去的张可茜一夜无梦。
***
正在穿鞋的徐慧一抬眼,看到张可茜正在下床梯。她忍不住保持着弯腰抬头的姿势打量她,她真好看啊,即使刚起床,头发没梳顺,有点乱乱的,也很好看啊。
她心想,张可茜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好看,自身优越的人是不是都不屑于和她们这种普通人交往……但她总是面无表情,对她们不理不睬,未免也太高傲了吧?
已经走去水池边洗漱的张可茜无暇去揣测舍友们的态度,她只知道她再不加快动作,就要迟到了。
如果还是那位教官的话……她记得他相当的严格苛刻。
那时,自以为可以开始新生活的她,对于陌生的大学生活还是有几分期待的,可没几天,全被难捱的军训磨灭了。当时,她因训练后洗凉水澡,本来体质就不好,不幸感冒了。可请假要找辅导员批假条,她当时是怎么想来着?嗯,当时比较内向沉默的她甚至都不敢和辅导员讲话;而且习惯了努力减弱存在感的她,不想因为请假而引同学注目,倔强地忍着继续训练……那滋味真的是让人印象深刻的难受。
军训到底有什么实质意义呢?不算学分,又没有知识积累。能磨练意志吗,还是真的能锻炼体魄?
张可茜随着散发着浓浓汗湿味的人流走进食堂,早上没时间吃早饭,再加上一个上午的被训练下来,她早已又饥又渴。
她从窗口前端着餐盘挤出人群时,看到满满的都是人,穿着军训服的新生尤其显眼,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
只有她形单影只。
饿得快前胸贴后背的张可茜只想快点找到空位,坐下来吃饭。
不远处有空位,她径直走过去,想也没想就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汤,张可茜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面前好像站了人,气氛有点不对,她抿着勺子抬眸——两个男生正站在桌子对面看着她,不,应该说是看着她所坐的位置。
张可茜有点茫然地看了一下身侧,旁边位子坐着几个男生,和她前面的两个一样,都不是穿着军训的,其中有一个还朝着他们挤眉弄眼,瞬间尴尬地明白了——
她好像坐到了人家的位置。
张可茜脸颊发热地站起来,低头,就要去端餐盘让位。
恰在此时,一个沉稳清雅的声音响起:“不用挪,你坐吧。”
噢。起身动作完成了一半的张可茜默默地坐了回去。……要是让位了,她再端着个餐盘到处找座位也挺麻烦的。
站着的两个男生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干脆过去和他们几个挤。餐厅的座位是浅绿色的长凳,正常情况下,一张长凳可以舒舒服服宽绰有余地容两人坐……现在一张桌子两边的长凳确实能塞下他们,就是颇有些拥挤。
景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小a瞄了桌对面刚刚出声的某人好几眼,得不到任何回应,小a心里暗暗叫苦,现在屁股只有一半有凳子坐,还得和旁边的糙汉子手臂擦着手臂……
他怼了怼旁边的糙汉,压着声音:“那个妹子好像还挺漂亮的?”
几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心照不宣的耐人寻味。又有人伸长了脖子想打量一下那个妹子。
即使知道多半是捕风捉影,但总比没有影好,景神啊,实在是和任何桃色新闻太绝缘了。
表面没什么表情,其实内心窘窘的张可茜以平时两倍的速度填饱了胃。其间她一直略低着头,扎起来的马尾被她刻意地拨到右边,恰好挡住了那些男生们所在方向的那半侧脸。
用完餐,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无意地在那桌学长中瞥见一个精致的侧脸。
恍若远山初霁。
张可茜没好意思多看,脚步不停,快步地走了。她得抓紧时间回宿舍,免得同宿舍的她们都上.床午睡了,开门声引起她们的不满。
下午依旧是暴露在酷日里的训练。她又是一个人去吃饭。回到宿舍的时候,那三位已经洗过澡,换好了常服,坐在各自桌前各忙各的事。
看见进门的张可茜,啃着苹果的徐慧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嚷嚷:“张可茜都没有晒黑啊。”
听不出讲话者夸张的语气下是什么样的态度。
被直呼名字的张可茜在心里下意识地推想,在她踏进门之前,她们要么是在谈论晒黑的话题,要么是在谈论她……
张可茜闭了闭眼,真是……真是想太多了,万一人家只是无心的呢,她有时候真的挺看不惯自己的,该死的敏感又不合群。
她反身关好了门,有点迟疑,自己再这样不言不语,大概会让她们误以为她又高冷地无视她们?她正在想应该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有人在她之前出声了。
“对呀,她好像都没涂防晒霜,比月华还要白呢。”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只是夸她皮肤白,但是又在后面扯上了一个对比的对象,夸此贬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