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谢二夫人打赏”。蒋肆的心里清亮,将那银袋子攥在了手中,又贴身收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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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立贞洁牌坊的提议确实是从三房起,因为关系着整个蒋家的声誉,大爷亦很动心。
这才是大夫人偷偷派心腹过来传话的主要原因。
大夫人不能违背大爷,却也不甘心。
这就是利益牵制,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
这立贞洁碑毕竟不是一桩小事,三爷和大爷聚在一起嘀咕了半月有余,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终于从纸上谈兵付诸行动。
这一日,蒋家大爷特地请了同僚章得之回家,说的是喝酒,其实就是为了说立贞洁碑之事。
从自家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总归会被人诟病。从外人的嘴里提出来,这就不同了。
更何况这个外人还是个大儒,和蒋福一样少年成名,当时被并称为“武蒋文章”。
章得之并不是个好请的客人,实际上五日前,蒋恩已向他邀约一次。
只不过二人的交情过浅,被章得之给婉拒。
蒋恩并不死心,今日课毕,又在太学门口特地和章得之偶遇,好说歹说,硬是将人给拉到了家里。
蒋恩带着章得之才踏进宣平侯府的大门,又与蒋威偶遇。
这巧合,让章得之笑而不语。
于是,兄弟两人作陪,在前院摆了桌宴席,款待他。
宴席太好,招待太周,让章得之倍感压力。
蒋恩好歹也是五经博士之一,说起风雅来,在行的紧。
蒋威又是个风月高手,时不时说些点到即止的荤言荤语,气氛调节的恰到好处。
宴席过半,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蒋恩叹息一声,道:“不瞒清烈先生说,我早就想与先生交心,只是,唉,看见先生总会想起我那亡弟。”
不待章得之言语,蒋威便假装埋怨道:“大哥真是,今日就该忘却烦忧与先生痛饮一番,提二哥作甚?”
“还不是因着你二嫂……”蒋恩又叹了口气,用带了些歉意的语气对章得之道:“不瞒先生,前几日我那二弟妹寻了短见,若不是救的及时……唉,幸好没事,若不然我有何颜面对我那死去的兄弟。”
蒋恩叹了又叹,引了又引,就是想引着章得之自己询问徐氏寻死的原因。
可章得之端了酒盏,只喝不语。
只好自己又道:“说来惭愧,都怪拙荆。唉,其实真说起来,拙荆也算是好意。想着我那二弟妹还很年轻,与其后半生孤独,不如再寻良人,想来二弟在天之灵,也不会因此而怪罪。谁知,我那弟妹用情至深,执意寻死……”
话都说到这儿了,是该提请立贞洁碑的时候了。
偏在这个时候,徐昭星像个鬼一样,悄无声息地到了宴客厅。
蒋恩正在给蒋威使眼色,意思是快提贞洁碑,乍一看见徐昭星,惊得打翻了桌案上的酒水。
他强作镇定:“二弟妹,你怎么会到此?”
徐昭星笑回:“哦,我在福星院收拾夫君的大书房,听闻大伯和小叔在此宴客,特来瞧瞧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
宴客厅里一共就三个男人,方才和她说话的和另一个长的有些相像,都长了一双和蒋瑶笙类似的丹凤眼,想来剩下的那个便是慧珠口中的章先生了。
据说挺有名,字清烈,她前几日看的那本小闲书,就是他写的。
徐昭星便对着他道:“这位先生,招呼不周,还请海涵。”
章得之拱手行礼:“夫人客气!”
蒋恩的眼皮儿直跳,不悦地道:“二弟妹,快快回去,前院可不是女人家该来的地方。”
徐昭星但笑不语,缓缓走到章得之的桌案前,执起酒壶,替他斟满酒盏,这才柔声问起:“先生乃大儒,小妇人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像洪氏之霸道,余氏之乖张,在外男面前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这一向温顺的徐氏,居然也能咄咄逼人,实在让蒋恩和蒋威惊讶不已,再想制止,已晚矣。
“夫人有什么想问的,但问无妨,清烈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章得之本打定了主意,任那蒋家二兄弟如何下套,都不会趟蒋家的浑水。可如今,他改变了主意。
徐昭星冲他温和一笑,随即转了转身子,面对着蒋氏兄弟,目露凶光:“人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只是不知有没有这样的说法,寡妇没有儿子,公婆也不在人世,那这必须得服从大伯或者小叔吗?哦,还有个前提,兄弟三人已分家。”
蒋威还好,只是惊诧,蒋恩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灰色,指着徐昭星,“你”了半天,说不出其他的话。
徐昭星冷笑,阴阳怪气:“哦,我也是听说的。听说,我家大伯和小叔要背着我,给我请一座贞洁碑呢!这么大的殊荣,小妇人惶恐,并不敢要。”
☆、第九章
“二嫂,我和大哥是一心为你着想。”
也就只有蒋威能完全没有压力,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徐昭星明显不相信,问他:“当真?”
蒋威正经脸:“自然是当真。”女人都是好糊弄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懂得什么。
这时,蒋恩也缓过了神,附和:“是啊,二弟妹,你可千万别想歪了。”
徐昭星却将眼睛一瞪道:“大伯不说,我还真没往其他地方想,大伯这一说,我想到的就太多了。其实立不立贞洁碑,我也不甚在意。只因我一直觉得这人生坎坷啊,过着太没意思了。等到贞洁碑立起来了,我准备试一试碑够不够硬,能撞死当然是最好,要撞个半死只能算我自己太不走运了。”
蒋恩气急败坏:“二弟妹,你怎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