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瑶笙小心翼翼地捧着大丫头雪刹泛舟湖心剪来的一枝荷花,亲手插在了她娘最爱的绿釉瓷瓶里。
她原本就没打算到里屋去,听见慧玉回话的时候,面上波澜无惊。
算起来,她和她娘的生疏是打三年前,准备开始给她说亲起。
娘是亲娘,她幼时就没了爹,和娘相依为命。
可是娘再亲,也不能将她推到火坑里。
蒋瑶笙的心里还存着气,瞧见慧珠打帘,她立了起来,福一福身,叫道:“娘。”便再无一句言语。
打小就没有女人缘的徐昭星也犯难了,在一群男人堆里摸爬滚打惯了,除了会调戏小鲜肉、勾搭帅大叔,对付中二期少女的技能还真是没有。
该怎么和她这个正值青春期的便宜女儿沟通?
徐昭星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吃过早饭吗?”哎哟喂,简直逊毙了。
“吃了。”蒋瑶笙的语气稍显生硬。
徐昭星:“哦!”哎哟喂,没有话题了。
急啊,在这个不能聊爱豆的地方,在这个大夏天还得穿两三层衣服的地方,聊美男怕吓着蒋瑶笙,聊时装化妆品……她才刚来,知识面还不够广,还不太能理解这儿的时尚和品味。过了半晌,她干脆一捂脑壳儿,哀了声:“唔,头疼。”
蒋瑶笙下意识扶着她的胳膊:“娘,我扶你去床上躺一躺。”到底是亲娘,气归气,可做不到不闻不问不关心。
躺?刚起就躺,还没吃早饭呢。
徐昭星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
蒋瑶笙的手随即落空,她红了眼眶,前些日子的过往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委屈地道:“娘,你不愿嫁那洪大,便以死明志。我呢,我不愿意嫁三婶家的幼侄,可曾对你以死相逼?”
蒋瑶笙拧着帕子,拔腿就跑了出去。
徐昭星已经懵逼了,一个头有两个大。
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到底哪儿惹着她了?
亲娘不作为,奶娘只好上线了。
一直跟在三姑娘后头伺候着的季嬷嬷兴许是年纪有点儿大了,这一回没能跟上她们家三姑娘的步伐,眼见“刹那芳华”四个丫头追了出去,想来三姑娘也就是哭一场的事情,自己带出来的姑娘自己知道,三姑娘可干不出像二夫人那般自尽的事情来。
季嬷嬷索性也不追了,拿袖子将眼睛一捂,对着她们家脑袋拎不清的二夫人嚎啕道:“我可怜的三姑娘~啊……”
那个“啊”,季嬷嬷是准备拉长音的,就好像春熙班的小玉团唱的悲苦大戏,最后一个“啊”字恨不能拉上个半盏茶的功夫。
她当然比不了小玉团的唱功,但拉上个十几次还是没问题。
可她的第二声“啊”还来不及出口,便被徐昭星喝了回去。
“嚎丧吗?”
开什么玩笑!那小的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女儿,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才好。
这个可就不一样了。
徐昭星早就发现了院里的丫头婆子没几个真怕她的,她原也不怎么在意,可胆敢在她跟前儿膈应她,还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病危啊。
季嬷嬷抽了一下,自个儿把自个儿噎了个半死,两眼发红,愣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想来是先前的昭娘温和的太过了,那季嬷嬷喘了口气,竟又嘟囔道:“二夫人,三姑娘可是你亲闺女,哪有亲娘不为亲闺女着想的!”
徐昭星冷笑:“嬷嬷这话说的,合着我是个傻子,我自己生的闺女我竟不认识!”
“二夫人,奴婢真、真不是这个意思。”季嬷嬷又被噎了一下,红着脸后退一步。
她心中奇怪,二夫人嫁进蒋家十六年,给人的印象一向是木讷好欺,头一回像是吃错了药,瞪着眼睛冷笑的样子,叫人心里憷的紧。
可是,怕也不能退,她若不替三姑娘争上一争,谁还能替三姑娘说一回话!
“扑通”一声,季嬷嬷实实在在地跪了下来,顾不上膝盖疼,也不敢再拉长音,只悲切地说:“二夫人,三姑娘心里苦啊……”
这满长安城里,谁人不知,现在的宣平侯府住着三家蒋姓人。虽说一个门进,却早就分出了东西中三个院子,三口锅里吃饭,说的是亲兄弟,可早就不连筋。
也就只有二夫人,还傻啦吧唧地相信大夫人和三夫人的话语。
既然二夫人头脑拎不清,那就多说几遍,说到她稍微明白点才行。
——
宣平侯府。
肖嬷嬷疾步快走,过了福星湖,越过了福星门,才算出了中院,径直往东院去。
虽说东院的地界没有中院大,可是院中多房屋,少景致,肖嬷嬷七拐八拐,这才到了主屋。
守在门边的丫头赶忙向里屋传话,“大夫人,肖嬷嬷来了。”
又冲着肖嬷嬷福一福身,掀开了帘子,低语:“肖嬷嬷快些,大夫人都快等急了。”
肖嬷嬷向她点了下头,一迈腿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