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她终于失声道:“桑、桑桑姐姐?!”
桑洱松了口气,用力点头。
“真的是你吗?”宓银难以置信地膝行上前,手激动得发抖,抓紧桑洱的肩,语无伦次道:“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当年不是已经……怪不得主人说你可能还活着,原来是真的!”
“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我的魂魄确实没有消散。”桑洱牵引着宓银的手,按到了自己胸口上:“不过,我现在应该也不算活着。”
这是最最普通的牵丝人偶,体内并无内脏器官,自然,也摸不到体温、心跳和脉搏。
宓银的手指微微一抖,喃喃自语:“桑桑姐姐,我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你快些掐我一下,掐痛我!”
桑洱搂着宓银,擦掉了她眼角的湿润,安抚了她一会儿,终于提起正事:“宓银,你从归休城回来多久了?你知不知道溯回莲境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溯回莲境的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很多。
桑洱在里面一待就是半年,迫切想知道外界过了多长时间。
宓银懵逼了:“桑桑姐姐,你怎么连我去过溯回莲境,还连我刚刚从归休城回来的也知道?”
“晚点再告诉你。”桑洱捏了捏她的脸:“先回答我的问题。”
宓银乖乖点头,粘在桑洱身边,说:“距离我从溯回莲境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一个半月?”
看来,溯回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是四比一啊。
经过宓银的讲述,桑洱总算对外界的概况有所了解了。
归休城那一场大乱斗的最后,宓银先于伶舟一步,跳进了九冥魔境的裂口里,穿越到了行止山。
对于这种走捷径的方式,宓银早已习惯。岂料,这一次,直到九冥魔境裂口合上,伶舟都没有回来。
宓银当下就觉得不对劲了。
但基于对伶舟的了解,宓银觉得,凭伶舟的力量,应该没有他摆不平的麻烦。也许,他是被什么绊住了脚,要晚一点回来吧。
就这样,宓银在行止山等了两天。
伶舟仍不见踪影。
宓银愈发不安,终于坐不住了,收拾包袱,打算跑回去归休城附近看看。
路程行至一半,宓银从族人那里,得到了许多内部消息,拼凑出了归休城后来发生的事儿——
在溯回莲境里,当时,谢持风,尉迟兰廷,裴渡,还有散落于各处的秦家门生、厉家门生……不止一个人,目睹了伶舟与一个姑娘一起进入了空气中的一道神秘的裂口里。
据说,被伶舟带走的那位姑娘,就是泸曲秦家失踪已久的大小姐秦桑栀。
尉迟兰廷和谢持风,虽说都参与了夺人大战,但毕竟都没有真正抢到人。前者是姑苏尉迟家的家主,势力滔天。后者背靠昭阳宗,为箐遥真人的爱徒,又与昭阳宗众望所归的继任宗主蒲正初感情极深。
说得直白点,这两人,若有点什么好歹,尉迟家和昭阳宗,一定会上门来兴师问罪。
实际上,厉凝韫在一开始就考虑到这一点了——秦跃来借势时,曾向她提过,谢持风也在此事中插了一脚。
作为家主,厉凝韫如今最看重的是厉家的利益。她与秦菱的私交再好,也不可能为了这个已故好友的儿子和养女,就与昭阳宗留下不可修复的嫌隙。
再说了,谢持风乃是仙门名士,厉凝韫知道他的修为远在自己麾下的门生之上。若双方真的打起来了,厉家门生必会蒙受很大损伤。而她作为新家主,也会被人戳脊梁骨,说她没个轻重,为了其他家族,不顾自家门生的死活。
借势给秦跃,封门打狗,瓮中捉鳖……这些事倒是无所谓,充其量就是添加几道进出城的手续,略微麻烦,却不会真正损及家族利益。但不代表厉凝韫愿意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弟子毫无保留地送出去。
所以,在派门生去协助秦跃前,厉凝韫曾给他们下令,若谢持风现身阻挠,不要一言不合就开打,应以说理沟通为主。
并且,在人选方面,厉凝韫也留了一点私心——之前就说过,这次厉家开放溯回莲境,不光是为了重振家族声威,也是为了吸纳人才,扩充家族势力。
盛会举办了那么多天,早已有不少表现亮眼、又没有门派所属的正道散修、魔修,被厉凝韫收入门下。但因为时间尚短,这些新来的人,大部分还没有记录到册子上。
这次,厉凝韫借给秦跃的人里,十分之八都是这批新收的修士。余下两成,才是厉家从小培养的修士。
人都有私心,也有轻重。比起自己看着长大的门生,厉凝韫更舍得借出这些新人。
说句难听点的,若非要有人受伤送死,让这些陌生人去,更不痛不痒。
岂知,事态发展之快,远远超出了厉凝韫所想。
不仅谢持风横插了一脚,连尉迟兰廷也出现在了现场,着实让人始料未及。
起因是这一趟,尉迟兰廷轻装简行,是以散修的名义,低调进入归休城的,并没有摆出家主的排场、带一堆门生过来。
故而,直到门生来禀告说打起来了,厉凝韫才知道他也来了。
那会儿,厉凝韫培养的门生,一看到谢持风和尉迟兰廷,就想起了家主的命令,都有几分克制。但后面赶来增援的新收门生,还不习惯事事受束,又急于表现自己,其中好些人,更是没见过谢持风和尉迟兰廷。动起手来,火气一激,场面就彻底不受控了。
最后清点人数,死伤之人几乎都是那些新来的人,且都是进入溯回莲境后失踪的。说不清死因是人为,还是被里面的魔物吞,不能完全归咎于谢持风、尉迟兰廷二人。且最终谁也没得手,桑洱被第三方带走了。场面闹得再不好看,综合考虑后,厉凝韫也不能拦住他们离开的脚步,只能吃下闷亏。
而裴渡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没有世家宗派做靠山,别人对付他,自然也无所顾忌。
好在,没了谢持风的挟制,裴渡要恢复灵力,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他从小就在市井腌臜之地长大,如今又只剩下自己了,有许多办法能掩藏行踪。
也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逃过秦厉两家的搜捕的。归休城戒严了半个月,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裴渡的踪影,恐怕他一早就离开了。
宓银来到的时候,归休城已经解封。她进去找了一圈,打听不到任何伶舟的消息,为防引起巡逻者的警觉,不敢留太久,只能打道回府。
前夜,宓银才风尘仆仆地抵达了行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