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的面颊似乎是被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别害怕。”
“有我在,你会好起来的。”
因为桑洱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又受了一次惊吓,到了中午时,伶舟端了食物进来,竟亲自用勺子喂她吃。如果是尉迟兰廷,甚至是裴渡,做这种事儿都很正常,唯独是伶舟,桑洱从来没想象过他也会有“屈尊降贵”地喂她吃饭的一天,浑身不习惯:“我自己吃就行了。”
伶舟的声音有点哑:“你看不见,会烫到自己。”
同时,勺子已经送到了她的唇下。
桑洱:“……”好吧,他的顾虑也有道理。
桑洱有点难为情,但还是张了嘴,蒙着眼,吃完了一顿饭。
床榻上的少女裹着薄薄的单衣,披着发,蒙着眼,唇瓣显然嫣红得有些过分了。
若她能照镜子,便会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红肿,仿佛不久前被人反复亲吻过。只是,因为没有制造出细小的伤口,所以,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刺痛。
梦和现实,是有一道壁的。
显然,这不是能从所谓的梦境里面,带出来的痕迹。
五感削弱后,桑洱很多事都做不了,仿佛一个难以自理的稚子。而平日里能接触她的就只有伶舟一人,她很多事情都要依赖他。而自从上一次她差点滚下床后,伶舟如今在她旁边的时间,大大增多。
也许是相处的时间变多了,桑洱隐约感觉到,伶舟对自己的态度变好了,没有一开始那么疏离和冷漠。
而怀梦藤的梦境,自第一天起,就一直如影随形。
之后的四五天,桑洱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梦见了她和江折夜、江折容一起生活的记忆,还有和伶舟隐居在桴石镇时的事儿。
最开始,她梦见的都还是一些比较日常又开心的事儿,比如给伶舟梳毛,一起吃饭,在江家府邸里喂鱼,和江折夜一起上街……
但渐渐地,这些梦境就开始染上了玫瑰色。交替出现的,都是一些亲吻的画面。偏生她一直无法拒绝,只能被带回过去,不断地重温那些暧昧的画面。
头几次,桑洱还会担心月牙印记会让她露馅。不过,她忍着眼睛不舒服,查看了几次,都发现衣服外的皮肤没有月牙印记。
而且,桑洱发现,每一次她掀开丝绢,都会影响她的五感的恢复。上次突然失去听力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五感是相通的。所以,前几次跟系统确认了手和脸、脖子上没有印记后,她就没有再天天拉下丝绢了,免得耽误自己的康复。
这一夜,行止山下起了雨。
滴滴答答的雨声,响彻山间。桑洱卧于席上,微微蹙着眉。
那夜夜纠缠于她、欲断不断的梦境,又一次降临了。
梦中的她,正在被江折夜扣着下巴,抵在墙上亲吻,脸涨得通红。
梦外掐着她的下巴、吻她的唇、来仔细地辨认熟悉感的,却另有其人。
窗外的怀梦藤悄然盛放。
但在这一刻,为她铺开了甜美又虚幻的梦境的,却不是这些妖异的植物。
它们只是幌子。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这座寝殿的角落里,那一只浑身漆黑、却被黑雾捆了起来、对前方的半魔卑躬屈膝的丑陋魔物。
那是一只梦魇。
到了第七天的夜晚,桑洱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地向好恢复。
五感已经恢复了四感,就只剩下眼睛还没完全恢复了。
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来的人却不是伶舟,而是裴渡。
裴渡悄然走了进来。
他仿佛一个被迫戒断的瘾君子,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她。他茶饭不思,觉也睡不好,但为了不影响她的康复,他一直忍着没有来打扰法阵。
今天早上,他实在没了耐心,去逼问伶舟时,得知法阵很快就可以收拢。为了准备收尾的事情,伶舟下了一趟山。
既然他能离开寝殿,说明她的状态,应当已经稳定了。
裴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只是想过来见一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能熬过这一晚。
寝殿里很安静。
裴渡来到门口,不必走进去,便看见了窗边那张美人椅上,她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修仙之人的视力自然是极好的。裴渡神色微微一缓,目光定住,浑身便是骤然一僵。
她那秀气的鼻梁上,搭了一条黑色的丝绢。只露出了半张脸。那张美丽的唇,呈现出了糜烂的艳红色,显然曾长时间地被人以唇舌蹂躏、深吻过。
那是吻痕。
却不是他留的吻痕。
第140章
黑魆魆的夜色,覆盖过了宫殿。
昏暗的月光,将一抹僵硬而瘦长的影子,投映在了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