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78节(1 / 2)

失忆是间断且不预测的。对尉迟兰廷而言,折磨也是间断的,因为不知道刀子什么时候会落下,割得他浑身鲜血淋漓。又不敢离得太远,怕错过桑洱记得自己的时候。

不管内心如何千疮百孔,绝望苦闷,在面对桑洱的时候,他也依然自控得很好。即使她一直后退,排斥自己。因为尉迟兰廷知道,若自己不控制好,或许就连站得离她那么近的机会也没有。

当离开了房间,尉迟兰廷是什么表情,是否有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这些就没人知道了。

桑洱以极快的速度衰亡了下去。短短数日,满头青丝已经全白。

有时她会记得尉迟兰廷。但更多的时候是遗忘。甚至还忘记了该生活的基本技能,比小孩还不如。

因为这段时间她的胃口不太好,尉迟兰廷也改变了饮食,今晚特意煮了鱼肉片粥。当他在厨房端鱼汤时,刚弯下腰,用抹布捧上了锅的两侧,忽然听到屋子里传出碗筷落地的响声。

尉迟兰廷的神经仿佛被某种惧怕的情绪勒了一下,不顾一切地冲了回去,夺门而入,就见到桌子上的碗打翻了,粥洒了出来。勺子仿佛没被拿稳,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而本来坐在这里乖乖喝粥的人,已经不见了。

尉迟兰廷脸色苍白,第一反应是看向外面的雪地。没有脚印,柴门也是锁着的。他略微松了口气,开始在屋子里找她。这里很小,很快,尉迟兰廷就找到了桑洱。

她躲进了床底,最阴暗逼仄的角落,抱着膝,睁大眼睛看着他。

“……”尉迟兰廷跪在地上,朝她伸出了手,勉力维持着柔和,声音很轻:“桑桑,怎么躲在那里,你出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烫到。”

热粥洒了一地,更多的,洒到了她干净的衣服上,成了半凝固状的污痕。

桑洱双手扯紧了衣服,小声却坚定地说:“脏了。”

尉迟兰廷僵住了。

这个字眼,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又一次出现,仿佛一根尖锐的冷刺,狠狠地扎进那个曾经口不择言、肆意欺负她的自己的心里。

尉迟兰廷深吸口气,哑声道:“不脏的,你出来,乖,我马上给你洗干净。”

哄了许久,她还是不愿出来。

尉迟兰廷就陪她一起待在这里,待到了半夜,桑洱困了,昏昏欲睡时,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出来,放到了躺椅上。

一双手沉默地给她更换了衣服,擦了脸和手。

在原文里,原主就是因为忘记怎么吃饭了,打翻粥碗后躲进了床底。只是,原文里哄她出来的人,不是尉迟兰廷,而是普通的仆人。现在没了仆人,尉迟兰廷就得自己上了吧。

在那么低矮狭窄、空气又不流通的地方被迫蹲坐了一晚,桑洱是真的快睡着了。感觉到脸上有温暖的布巾擦过,她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看见前方的人,一时没想起来【遗忘】状态还在持续,喃喃道:“……兰廷?”

拿着布巾的人一顿,慢慢地,竟是蹲了下来,伏在了她的膝上,将脸紧贴着她的身体。

明明身形那般高大,看起来,却又矛盾地显得很脆弱。

仿佛一个遭到驱逐的彷徨无助的孩子。

在桃乡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到下半年。

在桑洱的头发彻底变白的短短数日后,他们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天午时,桑洱坐在院子的树下,隔着斑驳的树荫,盖着毯子晒太阳。

忽然,她的余光瞥见柴门外面,有一人走近。

桑洱好奇地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竟然是好久不见的方彦。

而看见了桑洱现在的模样,方彦似乎也有点惊讶,盯着她那头银白的头发。

在尉迟兰廷写信问他“吞下锁魂匙的人身体会变得怎么样”时,方彦已经大概有了预感。此时,见到桑洱的异状,他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查到的那些信息。

但听说和预感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眼睁睁看着一个妙龄少女提早衰亡,仿佛是看着一朵美好鲜花的急速衰败,远远比想象中更有冲击力。

“你……”方彦微微一叹,试探性地开口:“你家里有人吗?”

“……”

“你可认得我是谁?”

桑洱没说话,默默后退了一点,那小眼神陌生又警惕,仿佛在打量一个趁她家里没人,过来搭讪的怪叔叔。

方彦:“……”

她似乎不记得自己了,方彦便没有硬闯,牵着马,站在柴扉外,安静地等候。

透过旁边这矮墩墩的围墙,方彦打量着院子角落里放得整齐的簸箕、扫雪的扫帚,修剪有度的植物,还有前方打开着门的屋子里,显然也收拾得井井有条。

在没有和尉迟兰廷取得联系之前,方彦相信他还活着,不过,在他的想象里,尉迟兰廷应该是过得不太舒服的,毕竟事发突然,他没有任何准备就流落在外。结果,来到现场,方彦在各种细枝末节处,感觉到了家一样的温馨与安乐。

一人一马停在柴扉外。不多时,方彦终于听见后方有脚步声靠近,他转头,望见一身布衣的尉迟兰廷。

与数月前相比,如今的尉迟兰廷,已完全是青年的模样。但他身上本有的傲意和锐气,如今,却仿佛都被某种黯沉的阴翳遮了几分。

方彦心下微惊,可还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可算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