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熙熙黑着脸,“我一个朋友给的内部消息,说是黑马股,稳赚!让能买多少买多少,我怎么知道忽然就能大跌这么多!”
转向二舅妈,“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我妈的钱都被我买股票套在里面了,她现在手头一分多余都没有,你们从我爸那儿借了多少就赶紧还回去,逼死我妈她也没钱替你们还这个账!”
二舅妈惊疑不定,“你骗人的吧,就凭这么张纸,谁信你啊!”
谭熙熙啪一下把捏在表姐杜艳儿手里的清单夺回来,语气暴躁,“你爱信不信!也不想想,凭我妈那软和性子,你们既然开了口,她要是真有钱能一点都不出?”
又把那几张汇款单往她姥姥面前一推,“我给人打工呢,硬请了两天假回来,明天就得赶回去,没空一家家找,姥姥你帮我们要要,让他们赶紧还钱。”
老太太张口结舌,“这——这都给了的咋还能要呢?”
谭熙熙一副生活受到重大挫折,看谁都想咬两口的气急败坏样子,好像她真的买股票亏了十几万一样,跟她姥姥说话也不客气,手往腰里一插,怒道,“要钱的时候都说是借钱救救急,现在我和我妈炒股赔得精光,要揭不开锅了,也需要谁来救救急,凭什么不能要!”
谭熙熙的姥姥还有二舅一家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想到还能闹出这么一出。
二舅妈还是不信,“你们瞎编的吧,月桂以前也不炒股,怎么我们一借钱就炒股了。”
谭熙熙啪的一声,又把一摞纸拍在她面前,这回用的力气更大,震的二舅妈和舅舅都往后一躲,“我管你信不信,反正你们得把打着我妈名义借的钱还了,不然明天我就把这个给我爸送去。”
那一家三口,头凑在一起看了几眼就慌了神,“起诉书!!!你-你-你——”
二舅妈手抖着指谭熙熙,“你个黑心的死丫头,为了点钱要告你亲舅舅亲舅妈诈骗!”
谭熙熙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你们才黑心,我妈为这债急得都快上吊了!”
二舅妈也横起来,“我不管,她答应过的事儿,在电话里说得明明白白,她是想借给你二舅舅钱的,只不过身份证被你拿走一时取不出钱来,我们不过找别人帮她周转一下,她得认,那天电话我可是录了音的。”
谭熙熙的二舅舅轻轻拉了他老婆一下,想让她说话别那么冲,却被正冒火的老婆一把甩开。
谭熙熙冷笑,“干这种缺德事儿还有脸说是亲舅舅亲舅妈!我告诉你们,我来之前花了五百块钱咨询费咨询过我们那里的正规律师了,人家说得明明白白,你那种录音没有法律效力,而且我妈也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要委托你们替她向别人借钱这种话,所以债务关系根本不成立,谁借的钱谁自己还。而且你们做这种事情有诈骗嫌疑,我爸可以告你们,法律规定三万块以上就属于数额巨大诈骗行为,像你们这种十几万起码判五年!”
二舅妈毕竟只是个农村妇女,平时在乡里吵个架撒个泼还行,一说到可能会被告上法庭,立刻就傻了,颤巍巍一把抓住谭熙熙的姥姥,“妈,妈,你快管管你外孙女,有这么心狠手辣的吗,竟然想把她舅舅送监狱去!”
表姐杜艳儿也有点急眼了,“谭熙熙,你少在这儿吓唬人,骗谁呢,不就是亲戚间借点钱的事儿吗,怎么就成诈骗了!人法院才没空管这些闲事儿!”
谭熙熙白眼翻她,“法院是你家开的?你说不管就不管啊!人律师说了,这种金额的,只要我爸告就肯定能立案!”
无视了杜艳儿和二舅妈那要吃人的眼神,一把抓回起诉书,自己找张凳子坐下来,“我给人打工的,请假扣钱,要不是你们干这破事儿,我才没空回来。二舅妈,我时间有限,今天就得把这事情解决了,明儿一早我还要坐火车赶回去。给你十分钟考虑,不想上法庭现在就跟我去我爸那儿一趟,把钱还了,当面说清楚;要是不信邪,那我就自己去我爸那儿一趟,跟他讲明白,你们借这钱第一我妈不知道,第二我妈现在穷得要砸锅卖铁,没有偿还能力,就是赖上她也没用,要是不想钱打了水漂就尽快来找你们要,起诉书我都帮他写好了,你们敢不还,他直接起诉就行!”
谭熙熙的姥姥大概没见过这个阵仗,捂着胸口也坐倒了,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哪儿至于!娃阿,咱都是一家人,怎么就要上法庭了呢!快别乱说话了!”
谭熙熙冷着脸看手表,谁也不理,十分钟一到站起身就走,“我去谭家村我爸家了。”
一直木讷少话的二舅舅一拍桌子做了决定,“艳儿他妈,回屋拿存折去镇上取钱,跟着熙熙去给前妹夫把钱还上,月桂既然手头也紧,咱就先省省,那块林地别包了。”
二舅妈眼看吃进嘴里的还要吐出来,肉疼得肝颤,急赤白脸,“你说得容易,那钱咱都已经花了一万多了,怎么还啊!”
二舅舅瞪眼,“那也得还,先拿咱自己的钱垫上。”
二舅妈直跺脚,“咱辛辛苦苦存那么多年,就那么点钱,还要留着给宏儿取媳妇呢!”杜宏是他们家那个马上要中学毕业的儿子。
二舅舅把他媳妇揪到院子里,压低嗓子说,“那也得取出来,法院什么的先不说,那姓谭的咱就惹不起!!他可开着家具厂养着十好几号工人呢,到时候随便叫几个壮实的来讨债,咱一家人就得讨顿好打!”
二舅妈吓得一缩脖,只得委委屈屈地点头答应。
谭熙熙跟出来催促,“想好没有?我可走了!”
二舅妈咬牙切齿回头,“你去村口等着,我要先去镇上取钱。”
一直没吭声的谭熙熙小姨出了来,一把拉了谭熙熙,对她二嫂说道,“二嫂去镇上跑一趟回来还不得下午了,熙熙先去我那儿歇着,你回来直接去我那儿,我让我们那口子开电三轮送你们去。”
谭熙熙知道她小姨和她妈一样,都属于老实厚道的老好人,不过小姨比她妈运气好,在同村找了个婆家,丈夫婆婆都通情达理,日子颇过得去,这些年她姥姥这边也就小姨从来没开口跟她妈借过钱,所以印象不错,跟着小姨就回去了。
小姨也确实是心疼外甥女的,带着谭熙熙回去后给热乎乎煮了碗面吃,又悄悄包了几百块钱塞给她,“最近和你妈手头紧也别太亏待了自己,拿去买件衣服。”
谭熙熙瞬间被感动到,这才是亲小姨,刚才那舅舅绝对不是亲的!
她小姨又告诉她,“别怕,你爸那边人多势众的,你二舅舅他们绝对不敢赖你爸的账,你妈不出这个钱,他们肯定得自己还上,下午去说清楚就没事了。”
谭熙熙听她那口气,好像自己爸在这一带还混得挺厉害,不由大为惊讶。在她的概念里,没本事的男人才打老婆,以求在家里找到心里平衡,好奇问,“我爸现在在干什么呢?”
谭熙熙的小姨也惊讶,“你不知道?”
谭熙熙点头,“不知道,我妈从来不提他。”要不是被这次借钱事件牵涉到,她几乎要忘了世界是还有这个人存在。
谭熙熙除了像她妈一样性格软和,没什么大本事外,还有一大特点就是心宽,说不好听了就是太过随遇而安。
连自己身上忽然出现双重人格这么诡异的事情,她都硬给忍“习惯”了,不但没去看医生,连自己上网查查资料,了解一下什么的都因为求知欲望太不强,随便看了两次,知道个大概,就混了过去。
所以从小没有爸爸这件事儿她也从没强求过,隐约记得小时候问过两次,杜月桂没说,她就算了,没觉得这是个必需品,她妈不愿意说她就当世界上没这个人。
谭熙熙的小姨叹口气,“也是,你妈肯定是这辈子都不敢再碰和你爸有关的事情。”
看时间还早,二嫂去镇上取钱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就大概给谭熙熙讲了讲她爸的情况。
原来自从把老婆杜月桂打跑之后谭木匠就恶名在外,一般人家都不肯把女儿再嫁给他。
谭木匠起先还没当回事,过了两年还讨不到老婆就有点急了,眼看周围几个村子里没女人敢嫁给他,他就打算走远点去找。
他有木匠手艺,在各个村跑动的时候就顺便收点旧家具回来,自己修修补补,上遍漆再卖出去。
边做二手生意,边找老婆,结果桃花运没找到,财运倒是不大不小地撞上几回。
西北地区虽然穷,但历史悠久,曾是几朝古都的所在,年深日久,散落在民间的高门大户也比比皆是,说不准哪个村子里谁家嫌旧想扔的瘸腿桌子或是厚重架子床就是件几百年前的老古董。还有那些洗脸的铜盆,喂猪的石槽,历史悠久得经常能让老专家也两眼冒光,越破落的人家说不定越藏着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