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节(1 / 2)

澹台平静看着脸色苍白的徐凤年,瞥了眼呼延大观,皱眉道:“为何要逞匹夫之勇?不论战力还是境界,那谢观应都要比我强上一大筹。真要厮杀起来你这种手法,更多比拼的是境界,更是谢观应再熟稔不过的最强手。”

徐凤年摆摆手,打断澹台平静的言语,笑眯眯道:“就当热热手好了,省得下次对阵拓拔菩萨有可能手忙脚乱。而且跟谢观应这么一仗虽然没打起来,但我也不是没有收获,原本四面漏风的观想,补齐了许多。”

徐凤年说完之后,转头看向徐偃兵,苦笑道:“徐叔叔,恐怕要劳烦你绕远路去跟韩副将说一声了,嗯,就说让他无需自责。”

徐偃兵疑惑不解,但是没有多问什么,同门师兄弟韩崂山如今是陵州副将,名义上是镇守北凉最南方门户,其实谁都清楚韩崂山最重要的职责是盯着西蜀风吹草动,以防蜀地兵马在凉莽大战正酣的时候落井下石。

五骑在出城前就已经分道扬镳,三个不同的方向,徐凤年和澹台平静北上进入凉州,徐偃兵南下去捎话给韩崂山,呼延大观和铁木迭儿可以在陵州随便逛荡,他们两人本来就跟北凉没太多牵扯,徐凤年也没那个脸皮真去使唤他们。

徐凤年和澹台平静两骑出城后,他感慨道:“不说战力强弱,只说到境界的高低,拓拔菩萨作为天下第二人,其实一直被王仙芝拉出一段明显距离。”

澹台平静点头道:“说到这点,虽然呼延大观如今已经输给拓拔菩萨,但其实前者境界仍是要高出后者,这跟天赋和际遇有关。王仙芝一死,武评十四人的差距没有以往那么大,境界和真实战力都是如此,当然目前是拓拔菩萨杀人第一。倒是鬼鬼祟祟的谢观应,多年做着为他人作嫁衣裳勾当,境界最高,你和呼延大观暂时紧随其后。”

说到这里,澹台平静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不决该不该泄露天机。

徐凤年笑道:“你是想说曹长卿会昙花一现,陈芝豹也会后来者居上吧?”

澹台平静不知为何,凝望着这个满头霜雪早已重新转黑的年轻人,越来越觉得神似遥远当年。

徐凤年嘴角翘了翘,不握马缰绳,双手习惯性拢在袖子中,眺望远方,“千万别用这种怜悯眼神看我,那个谢观应都看了老半天了。”

澹台平静脱口而出道:“你要是真嫌烦,倒是一鼓作气揍了谢观应再说啊。”

徐凤年哭笑不得,女子就是女子,神仙一般的,也一样会蛮横不讲理的。

澹台平静自己笑起来,应该是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理了。

徐凤年在城外疾驰三十余里后,翻身下马,给战马喂养精粮。

在这个北返凉州的停顿间隙,澹台平静问道:“为何要让徐偃兵告诉韩崂山不要自责?是陵州军方出了纰漏?”

徐凤年神情复杂道:“我也是见到他和谢观应后才有的猜测而已,如果没有猜错,蜀地台面上那一万兵马是没有出蜀,但是暗中,恐怕已经有不止一万人早就离开西蜀了。这一步,也许是陈芝豹在单骑入蜀前就已经想好了。一两万人的调动,想要把战力发挥到极致,寻常沙场名将仍是有些头疼,但对于陈芝豹来说,从来都是跟玩一样。何况目前只是把这些兵马换个地儿。”

话匣子一开,徐凤年就有些自言自语了:“等着吧,这些整整四百年未曾出境作战的蜀兵,很快就会在广陵道的战事中,让整个离阳王朝大吃一惊。当年以骑军著称的徐骁用步卒攻破西蜀,一直给朝廷和中原一个误解,就是蜀兵战力不济,但是听潮阁保存完善的那些秘密档案,都明确无误记载了蜀地将卒是如何敢战血战和死战,有天然守国优势的西蜀,举国上下兵力不过十二万,但是知道当年死了多少蜀军吗?多达九万,整整九万!战事之惨烈,稳居春秋之冠!”

说到这里,徐凤年竟是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起来,“狗日的,要是北凉能有西蜀作为战略纵深和兵源地,老子还需要看朝廷的脸色?还需要亲自跑到葫芦口外,带着一万幽州骑军送死?老子就可以坐在端根小板凳坐在怀阳关晒太阳嗑瓜子了,等着他们北莽蛮子来打北凉!他们敢吗?哼,如果不是赵惇让他这个兵部尚书跑去封藩西蜀,那么今天就要换成顾剑棠的两辽防线去面对那百万大军了吧。”

看着失态的年轻藩王,澹台平静会心一笑,她轻声道:“你真的不想当皇帝?我觉得你会是个好皇帝。”

嘀嘀咕咕的徐凤年恢复平静,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澹台平静说道:“赵家不能容北凉,但你可以容中原。”

徐凤年懒洋洋道:“当皇帝坐龙椅,有些人肯定可以做得比我好,可是北凉王,整个天下就只有我徐凤年能做,这跟我武力高低才学深浅有关系,但不是最重要的,至于跟我能否做好北凉王也没有关系。”

澹台平静问道:“陈芝豹也不行?”

徐凤年柔声道:“大概也不行。不过陈芝豹的不行,不是这位白衣兵圣的本事不行,而是出于我的一个私心。龙椅谁坐我不管,但北凉王这个位置,必须我来坐。”

澹台平静善解人意道:“人生为己,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徐凤年忍俊不禁道:“我的澹台大宗主,别人说这浑话我也就忍了,可你怎么也开始曲解佛教典籍了?”

作为世间屈指可数的练气士宗师,为天道抓漏网之鱼的角色,澹台平静岂会不知这句为世人断章取义的佛教言语,不知其中真意为何?她反问道:“我果真曲解了吗?”

徐凤年轻声叹息道:“你高看我了。”

两人上马后,徐凤年突然笑脸灿烂起来,“你问我想不想当皇帝?要不然你猜猜看?”

澹台平静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两骑沉默着一路北行。

但是当他们相距凉州城不足百里的时候,徐凤年在驿站停马,毫无征兆地跟她说要往西边走。澹台平静问向西是怎么个西边,数百里还是千里?

徐凤年笑着说要跟人借兵,别人去都谈不拢。

他还说需要自个儿走这趟就行,否则好似是砸场子去的,不像话。

澹台平静说当今世上最有把握单独杀你的人物,恰好就在西行烂陀山之路的中间位置上。

徐凤年只说了句是啊,然后就再没有下文。

澹台平静猛然间勃然大怒,“徐龙象就算是你弟弟,也自有命数,你难不成要庇护他一辈子?你已经在流州吃足苦头,还要再去撞得头破血流?”

徐凤年笑道:“我跟谢观应都没打起来,跟拓拔菩萨暂时更打不起来,而且我当然会绕路,吃饱了撑着才去找拓拔菩萨。”

澹台平静死死抑下满腔怒火,“我送你到青苍城一带。奉劝一句,你最好别在烂陀山跟人大打出手!否则就算我预知拓拔菩萨要截杀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手。”

徐凤年眨了眨眼睛,“其实就等你这句话。”

澹台平静脸色难看至极,可见这位练气士宗师气恼到了何种地步。

徐凤年重新上马,轻轻笑问道:“那个问题,猜出来了吗?”

澹台平静的脾气终于爆发,怒容道:“猜你个大头鬼!”

徐凤年嘴唇微动,小声嘀咕着什么。

澹台平静瞬间恢复练气宗师的大家风范。

祥符二年,谷雨至,春已暮。

家家户户,朱砂书符禁蝎虫。

在徐凤年与澹台平静在青苍城以南分开后,一路独行来到西域腹地。

终于看到了那座并不起眼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