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节(1 / 2)

刘庭欣腹诽这将种子弟的翻脸无情,干笑着说道:“兄弟知晓轻重,哪能耽搁顾老弟的锦绣前程,这就去跟帮主说清楚,别的不说,先将贩卖人口的活计停了。”

顾润德凑近了笑道:“从北凉外倒卖人口回来咱们陵州,还是大有可为的嘛,以后若是有机会,老弟我还会帮你们黑水帮在殿下那边美言几句。以往我爹顶多不管不问,心底是厌恶你们这帮江湖人的,以后嘛,肯定能照应你们黑水帮一二,你也晓得,我爹在郡守大人那边也是能说上话的。”

刘庭欣马上开窍,欣喜若狂,抱拳沉声道:“这条财路,老哥拼死也要跟帮主求来一份四六开!”

顾润德眯起眼,低声笑问道:“谁四谁六?”

刘庭欣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个大嘴巴,恼恨自己没有说是五五开,竭力掩饰自己的肉疼表情,低头哈腰笑道:“自然是顾老弟六,黑水帮四。”

顾润德哈哈大笑,返身骑上马,望向还要收拾残局的刘庭欣,指了指自己,然后伸出四根手指头,手势示意自己只要四六的那个四。然后掉转马头,再不敢快马扬鞭,只是缓缓回城。

松了口气的刘庭欣悄悄骂了句娘,感慨道:“咋这当官的,一个比一个会做买卖?躺着占了便宜还能让人念他们的好,都是打在娘胎起就开始琢磨这生意经了不成?”

刘庭欣最后望向驿路尽头,心想咱们的世子殿下的确是好身手啊,莫不是当真宰掉了北莽提兵山的第五貉?嘿,可得回去跟帮派兄弟们说道说道,老子也是近距离亲眼见过世子殿下容貌风采的,嗯,就跟他们说自己当时离了殿下不过十步,不,五步!

徐凤年跟徐偃兵韩崂山黄小快三人一起在驿路上纵马,他当然不会费心思量顾润德跟刘庭欣各自的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师父李义山早就说过一个人位居高位,所作所为不过是聚势二字,规矩正统民心这些东西都涵盖其中,千百溪流汇聚才能成就一条势不可挡的大江,那些个根深蒂固的派系势力,原先铁桶一只的陵州官场也好,钟洪武一脉也好,还有边境上的燕文鸾也罢,就像是一座座离这条江水甚远的大小湖泊,徐凤年要做的就是在尽量不让北凉元气大伤的前提下,开凿出一条河道,尽数引入大江,拧成一股绳,至于这条江河能否势如破竹,一鼓作气冲泻到海,荡涤天下,终归是事在人为。北凉地势居高临下,若非有北莽牵制,本就是狮子搏兔坐北望南的绝佳攻势。

有折桂郡谍子传递来一封密报,那折扇公子大摇大摆到了郡内,一点都不怕被官府围剿的架势,先前因为生怕打草惊蛇,没有如何阻拦那对主仆,几支到达既定位置的骑军,以及跃跃欲试的官衙兵丁,都已就位,只等世子殿下一声令下,就可以收网。

徐凤年坐回车厢,在猜测这名江湖后起之秀除了一身武功,到底还有什么凭仗,可以跟整个北凉道叫板。

百无聊赖的裴南苇掀起帘子,任由风雪拂面,懒洋洋说道:“我要是那人,身上肯定兜着离阳朝廷的一层外皮,你们北凉跟朝廷虽说已经把脸面上的和气撕去得十之八九,但别忘了金缕织造局的主官,终归还是离阳如今仍然可以直接派遣的官员,到时候你就算兴师动众调兵遣将,围住了那人,他到头来一拿出这身份,你杀还是不杀?杀?北凉等同造反,难不成打算跟西楚复国遥相呼应?不杀,你这位世子殿下的颜面,就算彻底没了。怎么看,你徐凤年都是输的。”

徐凤年眉头紧皱,然后舒展,转头瞥了眼云淡风轻的胭脂评上绝美女子,点头说道:“还真有可能是这么一回事。这趟总算没白白带你出来散心。”

裴南苇放下帘子,跟他对视,语气冷漠道:“你敢跟他打上一场?”

悉悉索索换上一身洁净衣衫的徐凤年笑道:“别激将法,我死了,对你没好处。”

裴南苇冷笑着反问道:“你确定?”

徐凤年换好衣衫后,摘出盘发的一根乌木簪子,伸出手指随意梳理了一通,正要重新系发,裴南苇竟然挪坐在他身边,一手托发,一手握发。

徐凤年愣了一下,打趣道:“难得,你还会伺候人。”

裴南苇平静道:“真像入秋的芦苇,灰白灰白的。”

徐凤年在她细细挽起头发时,肩头被一团丰腴压着,说道:“真像入秋的柿子,沉甸甸的。”

裴南苇停下手上动作,见他除了嘴上不太老实,但从头到尾正襟危坐,比正人君子还来得道貌岸然,她便只是不动声色往后缩了缩身躯,继续帮他伺弄头发。

徐凤年闭着眼睛说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爬上我的床榻。”

她嗯了一声,“等我哪天人老珠黄了,说不定就会这么恶心你。”

徐凤年一笑置之。

等她系好头发别好乌木簪子,在她没醒悟之前就躺下,枕在她盘膝而坐的交错双腿上,微酣睡去。

这一路给徐偃兵拾掇得惨绝人寰,实在是疲乏得厉害。

裴南苇低头凝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大概是在犹豫吐他一脸口水是打下一耳光,神情复杂。

徐凤年是真的熟睡过去,侧了侧身,面朝向她。

裴南苇伸出手,悄悄抚在他鬓角,莫名其妙,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栗。

这个男人,好像是以后北凉三十万铁骑的共主啊。

仿佛就这样在她手心了。

裴南苇沉醉于这样的异样感觉。

她悄悄伸出手指,轻柔抹过他的眉心。

徐凤年猛然睁开眼睛,见她垂首,眼神并不躲闪,徐凤年又缓缓闭上眼睛。

裴南苇弯下身,一手拦住她那对鼓胀熟透的“柿子”,不去触及他的脸颊,一边如同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在他耳边说道:“你真能忍得住?”

徐凤年默不作声。

恼羞成怒的女子一把推开这有贼心有贼胆却偏偏假装清高的登徒子。

徐凤年没了舒服枕头,随遇而安地重新躺好。

裴南苇突然像是发现了天大秘密,愉悦笑道:“你那儿是不是废了?”

徐凤年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见她越发幸灾乐祸,一把将她拉在身上。

然后这位靖安王王妃很快就知道自己大失所望了,满脸涨红,挣扎着“翻身下马”,缩在车厢角落,躲得远远的。

徐凤年嘴角翘起,洋洋得意说道:“我这门剑术十分了得吧?这就叫做下流剑术很上乘。”

第132章 过河

一男一女大体上相安无事,穿过东风郡,临近折桂郡,徐凤年跟裴南苇两骑并行于一条幽深栈道,再往东行百里路程,就是被誉为束禁东西的天险潼门关,有潼门关固则北凉固的说法,是折桂郡境内当之无愧的首要关隘,有重兵把守,手握精兵六千的潼门校尉辛饮马,无疑是北凉王极为看重的心腹将领,这次徐凤年调动陵州各地兵马离开驻地,潼门关则是一兵一卒都没有去动,足以显示潼门关在陵州的超然地位。徐凤年没有让黄小快的六百骑跟随,而是先行绕道前往潼门关休整,只带着裴南苇跟徐偃兵驰骋在这条只准军马踩踏的秘密栈道上,以往还有些官府衙内和将种子弟来这里比拼良驹的马力,如今一纸令下,都不想在陵州将军离开之前撞到矛尖上去自寻晦气,裴南苇之所以要走下马车透口气,缘于她出身书香门第,听说过前朝那位诗家天子凭借一首潼门吊古,在历朝历代边塞诗中一举夺魁,这才有了折桂郡的由来,前方山壁上据说还留有剑侠崖刻,她就有些心神向往。

徐凤年双手不扯缰绳,闭目凝神,任由战马撒腿前奔,裴南苇马术平平,不过胜在不怕坠马受伤,摘了帷帽,披了件紫貂大裘,骑乘一匹神俊黑马,她这一幕在白雪皑皑中,不知该说是像只轻灵蝴蝶,还是像一朵随风雪飘摇的牡丹。等裴南苇停马仰头见过了石崖上的模糊石刻,似乎也就那么一回事,有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索然无味,尤其是当徐凤年跟她提及这条栈道,光是前朝两百多年国祚里,就在这儿附近前前后后交待了两万多具尸体,这让裴南苇毛骨悚然,再无半点闲情雅致。

天色近黄昏,头顶便是不愿停歇的鹅毛大雪,栈道死寂阴深,她显然有些惧怕,只得没话找话,放缓马速,跟身边男子问起了北凉谍子手眼通天,却为何探究不出那对主仆的底细。徐凤年伸出手,积攒下满满一手掌的雪花,握出一颗小巧的滚圆雪球,漫不经心说道:“好的谍子,比那些骁勇善战的校尉都尉还要稀罕值钱,既要保证能熬住年复一年的寂寞,扛过一次次阴谋诡计,关键是需要始终忠心耿耿,还要能够独当一面,筛选出各种消息,最后再拿性命去传递回来,所以没有五六年时间打磨,出不来一个可以放心任用的合格谍子,一些个老谍子,要么说消失就消失,要么直接背叛了敌方阵营,谍报难就难在谍子做事已经不易,更要考究一个人的韧性,不是谁都乐意干这行的。以前在褚禄山手上,在北凉以外的谍子死士,离阳三十几个州,整整二十多年,也不过培植出四百余人,何况其中一半都需要放长线钓大鱼,分摊到三十余州两百多个郡,每个郡能有几个?而且去年为了那些士子顺利赴凉,又损失了许多潜藏多年的珍贵谍子。再说了,咱们北凉费尽心思铲除离阳北莽双方的谍子,赵勾和蛛网也没一日歇着,敌我三方,每年都要死很多人的,也亏得是褚禄山执掌谍报,换成任何一个人,北凉早就成了睁眼瞎。光有那说出去很吓人的三十万铁骑,打不赢大仗的,那场南朝战事,北凉铁骑一路突进,很大一部分军功,都得记在北凉谍子头上。我上次去黄楠郡只顾着杀人泄恨,宰了几个双面谍子,事后我姐骂我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败家子,确实不冤枉。”

徐凤年轻轻向远方丢出那颗雪球,轻声说道:“这个天下,实在太大了,要找出一个人,不容易。”

裴南苇瞥了一眼他,看不清世子殿下的表情,只觉得依稀有些不常见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