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树梢摇晃, 暖黄色路灯穿过层叠繁茂的叶片,在地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斑。
云娆丢完垃圾,踏着一路光斑往回走。道路前方,灯光暗淡的夜色中, 一排私家车整齐停靠在花圃旁边, 几乎所有车位都被占满了, 从干道旁边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幽深小巷深处。
她不敢细看,只一晃眼过去, 然后就故作淡定地走进单元门口。
直到进入电梯, 云娆才猛地捂住胸口, 开始大喘气。
如果她的视力没那么好, 真的很难发现。
云深的车隐匿在好几辆相同色系的轿车之中,从云娆这个方向看过去就是黑糊糊的一团,而从他那个方向看过来,视野开阔又清晰,简直是蹲点监视的绝佳方位。
回到家, 云娆仔细关好门,转头惊魂未定地对靳泽说:
“学长,你猜得太准了, 他真的还在楼下。”
靳泽则是一脸淡定,丝毫没有将死之人的觉悟:
“别慌。”
话音落下,只听“喵喵”两声, 西几爬到云娆脚边拿脸蹭她的裤腿,提醒她该给猫主子铲屎加猫粮了。
云娆将西几抱起来,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情。
然后,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回,一会儿捯饬猫砂猫粮,一会儿倒水泡茶,怎么也闲不下来。
忙到实在无事可干,她最后检查一遍家里所有门窗的帘子都拉严实了,终于晃晃悠悠地走到靳泽身边,坐下。
“该紧张的是我。”
靳泽看着她,忍不住揶揄,
“你这样,显得我们两个好像真的在偷情。”
“偷情”两个字,他刻意说得又慢又轻,低低的气音扫过云娆耳畔,很快把她两只耳朵都说红了。
他好像特别喜欢这样,先把小姑娘逗得害羞又可怜,然后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开始说些正经的安慰话。
“根据我对云深的了解,他不会蹲一整夜的。那么怕麻烦的人,蹲一两小时顶天了,累了他自己会回家的。”
听完他的话,云娆简单分析一下,觉得有道理:
“我哥估计就是......一时有点生气我瞒着他。”
“嗯。”靳泽顿了顿,“妹妹都这么大了,做哥哥的难道还不允许她带男人回家吗?”
云娆先“嗯”了一声,片刻之后,又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回想一遍,好像说得也没错。
她确实带了个男人回家,来着。
靳泽:“其实,如果是他不认识的男人也就罢了。”
可这人不能是他曾经形影不离的好兄弟,这相当于云深自己引狼入室,自家肥肉被自己带进来的豺狼叼走了,还瞒着他,也不知道这头大尾巴狼把他当冤大头盯上他家肥肉多久了,搁谁谁能受得了。
后面那些话他没有说出口,不过云娆可以脑补出来。
所以,云深的思路可以总结为——
和我妹妹谈恋爱可以,和我妹妹谈恋爱且姓靳名泽你必死。
云娆先为偶像擦了把汗,自己又忖度一会,然后对靳泽说:
“学长,我哥现在肯定猜不到是你。那等会儿他蹲累了走了之后,我下去帮你望望风,你就可以回家了。”
靳泽瞟向她,半眯起眼:
“急着赶我走?”
“没有的事......”
靳泽:“现在快八点了,还不知道你哥什么时候走。我明天凌晨四点要起床,来来回回地挪地方也不方便。”
他说话倒是毫不客气。
云娆搓了搓手,暗暗对自己说:既然这样,就让他留下来吧。
其实她一点也不排斥他住在她家,反正家里有次卧,被褥也够用。她只是太紧张了,一想到他要住在隔壁,她就担心自己会一晚上睡不着,也担心房间狭小、家具朴素,他会不会住不习惯。
至于其他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云娆在心里举三指发誓,今天是六月一,儿童节,不宜少儿不宜,她绝对没有乱想,绝对。
西几小朋友吃饱饭之后,颠着圆滚滚的肚皮爬到了沙发上,随便找了个地方,脚一蹬头一窝,准备睡觉。
靳泽瞥了眼腿上忽然冒出来的小家伙,不动声色地把它拎起来,往隔壁沙发软垫上一丢。
此时,云娆正低头划拉影片库,思考放什么电影看。
她最终选了一部外语喜剧片,从头乐呵到尾的那种,这样看的过程中不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看完之后也不会有心理负担,正好。
客厅的筒灯调成暗光模式,室内环境如暮色四合,唯有一台挂壁电视机发出声响,影片中的人物鲜明地跃动着,观影效果一等一的好。
然而,事实证明,看电影的时候最影响观影人的,不是电影本身,不是周围环境,而是一起看电影的那个人。
他就在旁边坐着,不声不响,一只手松垮垮地搭在沙发靠枕上,电影斑驳的光点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同无规律跃动的萤火,却比电影画面还要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