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黑线,裴宵衣你这破人缘!
和好吗?当然想了。就像丁若水说的,他要真不想要这个朋友,干嘛顶着鞭子也非要往人家身边凑。这不就是放不下,才贱的么。
可刚兵戎相见,谁能没皮没脸转眼就和好。
而且衣服都被抽烂了……呸,这事没完!
春少侠的“没完”持续了很久。
如果非要给这个很久一个确切的时间段,大概是,一天。
彼时众人已经商议出方案,那就是继续靠双腿往洞穴里走。如果走得出洞穴,抵达雾栖大泽,自然是最好的,若走到最后发现没路了,只剩水路,那他们再不愿也必须放弃。同时众人所携带的干粮顶多再支持三天,所以大家给这个方案也定了时限,那就是“一天半”。一天半之内,要么走出洞穴,或者起码可以确认即将走出洞穴,要么不管走到哪里,都必须原路返回,用剩下的干粮支撑自己重见天日。
就这样,中原少侠们顺着暗河,走了整整一天。
洞穴里分不清早晚,大家也似乎忘记了还有睡觉这件事情,直到唯一不会武功的丁若水的体力到了极限,大家才在一处与暗河稍有些距离的略干燥的宽敞地停下,原地休息。
这其实也算是一处小洞穴,如果暗河算是洞穴的主干道,那这小洞穴便在它的分支上。这样的分支有很多,一路走来他们已经路过无数个,只是他们从未偏离暗河流向,更从未想过去探索这些,时间紧迫,没人会在这些不知藏着什么危险的地方浪费光阴。
不过对于休息者来讲,略微干燥的这里,却比暗河旁边舒适太多。
丁若水直接躺地上便睡着了,不消片刻,便轻微地打起鼾来。
春谨然有些心疼友人,早知这般辛苦,他断不会那么轻易便将人拉来。
裴宵衣仍坐在远离人群处,自那一役之后,他便从头到脚散发着“最好别来惹我”的气场,中原少侠们自顾尚且不暇,也就没人来挑战这刀山火海,魔洞冰窟。
但是春谨然绷不住了。
论武功,他甘拜下风,论冷战,他五体投地。
春谨然是一个直接明快的人,无论为人处世,交朋访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有什么话咱们摊开来,说好了继续处,说不好就相忘江湖,没那么多复杂的弯弯绕。可裴宵衣却正相反,春谨然甚至相信,如果自己不主动,那家伙能一辈子冷着脸。
所以挨鞭子的是他,疼的是他,到了这会儿,先低头的也只能是他。
用定尘的话讲,裴宵衣之于他,就像赤玉之于寒山历代掌门,度不过。
春谨然认命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裴宵衣,脚下缓慢却坚定。
终于来到裴宵衣跟前,春谨然站定不再动,远处的微弱火光将他的影子笼罩在了男人的身上。
春谨然相信从他迈出第一步,这家伙就是知道的,可直到此时,男人才在阴影里微微抬起头,淡淡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明明是自己居高临下,可裴宵衣就是有本事让人产生压迫感。
春谨然一屁股坐下,强迫对方与自己面对面。
裴宵衣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怎么,身上不疼了,想再来一次?”
意料之中的凉意语气,却是意料之外的喑哑嗓音。
春谨然忽然就心软了,比刚才下定决心主动和好的时候,还要软。他想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要毁在这颗没骨气的心上。
“先动手是我不对。”春谨然的检讨开门见山。
裴宵衣怔住,显然没料到对方亮出来这么个第一招。
“但你也不能往死里抽我啊,”春谨然又咕哝一句,“与其被你抽死,好不如在暗河里淹死。”
这才是他熟悉的套路。
裴宵衣回过神,莫名安心起来,可面儿上看不出一点松动,话也依旧不中听:“我要真往死里抽,你现在就是一缕孤魂。”
春谨然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暴脾气刚想往上顶,可一瞄到裴宵衣嘴角的结痂,又他妈的没出息了。
得,他宰相肚子里能撑羊皮筏!
“那个,虽然说的晚了点,但是谢谢你把我从水里捞上来。”
春谨然这话吧,态度肯定是诚恳,但话里话外确实没有多少洋溢的感激之情。
但到了裴宵衣耳中,这简单的几个字就变成了一簇火苗,一路蔓延到胸膛,然后安营扎寨,暖了心底。
“还有裘洋那个,虽然我到现在也觉得你做得太过,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替我出气。”
春谨然自顾自地说着,没敢看裴宵衣的脸。
裴宵衣很庆幸春谨然没看他,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原本憋闷的心忽然敞亮了,原本对于那些所谓“蠢事”的百般后悔,忽然成了一阵青烟,刹那消失殆尽。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心情会因一个人的一句话,便说上天上天,说入地入地。
无法自控的感觉不太好。
但这一刻,例外。
迟迟没等来回应的春谨然,终于小心翼翼地抬眼,见男人仍要死不死的样子,带着委屈和哀怨的呼唤就出了口:“大裴……”
裴宵衣发誓,他绝对不喜欢这个称呼。
但这一刻,好吧,又例外了。
“还疼吗?”男人总算开口,虽然问题没头没脑,虽然语气无比生硬。
但春谨然就是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抓紧机会把袖子撸上去,将两条伤痕累累的胳膊递给男人看:“疼啊,疼死了,你自己瞅瞅,触目惊心!”
其实不撸袖子,那几条破布也遮不住伤痕,但肯定不如大片白花花上交错着红灿灿来得醒目。
裴宵衣知道这家伙故意的,但心里还是拧了一下。更郁闷的是当时太过生气,根本没心情去听对方的叫唤,亏大了。